后天便是碧傾出嫁的日子,對于客居他鄉的突厥貴族和世家大族河東裴氏之間的聯姻,天后顯然是不滿的,可是臨走之時她卻也吩咐監國的太子要重視這場婚事,實在叫人捉摸不透她的用意之所在。
無論天后有什么用意,這場婚事出乎意料的引起了浮躁的長安城片刻的轟動,成為了坊市間新的談資。
有人說天后能特意囑托,可見肅王已不再是那個孤居異鄉的落魄王子了。他雖無子,但是兩個女兒卻都有羨煞旁人的歸屬。不要說二女兒嫁給了圣上的愛子雍王殿下,單單是大女兒要嫁的河東裴氏,也是名動天下的世家大族,裴珣是長安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頗得二圣贊譽,又與諸位皇子交好,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有人說,太子這樣殷勤的為肅王府和裴家籌辦這場婚禮,莫不是別有所圖??墒翘右讶皇翘樱緵]有必要去刻意討好一個異族的質子和長安俯首即是的權貴。難道真如傳言所說,肅王的女兒美貌無雙,連太子也對她心有所屬?更或者太子試圖用對未來太子妃的家族重視,換得太子妃裴氏的歡心?
還有人大膽猜測雍王的權力已經開始影響到了病弱的太子,太子想用這樣的方法化解兄弟間的矛盾和抗爭。畢竟在百姓和官吏的眼中,當朝太子李弘一直是個溫和的謙謙君子,而雍王就顯得更有才干,鋒芒也更盛。
傳言畢竟是傳言,聽到傳言的人也只是付諸一笑。
夕兒繪聲繪色的講著她在東市的所聞,一會兒氣憤不已,一會兒又得意非常,但是暮貞卻只是面色如常的安靜聽著。
“您聽完就沒有什么想法嗎?”夕兒問道。
“我該有什么想法嗎?嘴是長在別人身上的,以訛傳訛也是常有之事,我能有什么辦法?”她輕笑著嗔了一眼夕兒,“沒事兒別去聽那些坊市流言,在府里幫忙準備阿姊出嫁之物才是正理。”
“可是那傳言會傷害到雍王殿下的名譽??!”夕兒一著急,話便脫口而出。
暮貞看了眼夕兒,頓了頓,慢慢說道:“傳言雖然傷人,可是我和他行端影直,自然不怕這事。”說罷,她已有困倦之意,夕兒自知失言,只有緘口扶著暮貞躺在榻上。
看到她閉上眼睛,夕兒準備退下。
“夕兒,去取一卷《后漢書》給我。”暮貞的聲音從身后懶懶傳來。
夕兒一愣,回頭看到暮貞仍然閉著雙目,躺在榻上,好像睡著的樣子。
“娘娘要哪一卷?”
“要《光武本紀》”她說道,“‘仕宦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光武帝是天下難得的癡情男兒?!焙笠痪渌袷亲哉Z,聲音低低的,含著無盡的意味。
“是?!辈恢趺戳耍丝趟齻冎髌偷膶υ?,忽然生疏客套起來。
李賢的上一封家書,也只有一句話,卻引得暮貞無限愁思。
那句話是:“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是啊,若得琴瑟在御,自然無比靜好。只可惜,兩人分隔兩地,再好的琴聲,也無法傳到那個人的耳中。
她提筆寫道:“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焙苌龠@樣直抒胸臆,可她卻愿意相信自己的骨子里藏著這樣一個人,那個人和千年前那些春秋戰國時代的女子一樣,敢愛敢恨,勇敢的在追求自己的幸?!,F實中總有太多羈絆,她變成了如今這個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的女子,也只有在書信中敢這樣的表露情感。若真看著他的眼睛,有些話爛在肚子里,她也一定不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