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雖過,卻留了一片狼藉。
裴家大門大戶,收拾的倒也快,只可惜終是誤了吉時。
這場婚事,從一開始便波折重重。本該是晚上舉行的婚禮,卻因為兩個人的生辰命理,只能挪到了午時舉行。相士說,如果錯過了午時,只怕不吉。如今老天用一場大雨證明了這場婚姻的錯誤,人力又能改變多少,錯的終歸是錯的。
裴珣的母親崔氏捂著帕子哭了起來,裴俊之聽得不耐煩:“哭什么哭,還嫌不夠晦氣的!現(xiàn)在能有什么辦法,該成的親還是要成。”
“夫人莫哭,我們突厥人不講這個。”出言安慰的是碧傾。
看著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異族女子,崔夫人不覺又傷心起來。“我們是漢人。”崔氏沒好氣的說。就說這段親事不合適,堂堂裴家居然娶了這么個突厥女子,如今還發(fā)生了這么些事,果真不合適。
碧傾渾然不覺崔氏的不滿,由自解勸著。
真是個笨丫頭!
裴珣這樣想。她怎么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可是話所如此,他還是覺得母親刻薄了些,于是上前拉了拉碧傾:“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在雨里慌了神。現(xiàn)在怨怪也沒有用,還是想著婚事怎么進行下去吧。你們瞧,賓客都散盡了!”
碧傾聽得出裴珣的維護之意。心里一熱,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
裴珣皺眉,不動聲色的將手移開。
“太子殿下駕到。”不期而至的聲音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里,大家都有些不置信。在婚事的籌備過程中,太子常常派人詢問,這都可以理解為太子對臣下的關(guān)愛之情,可是婚禮親至,顯然是太大的恩寵,裴俊之這等官職,顯然一時消化不了。于是愣在原地,直到當朝太子那副瘦弱的身軀踏入了裴府的大門。
府中一干人等皆拜迎行禮。裴俊之才惶恐問安。
自始至終,只有裴珣心明如鏡,但始終低頭不發(fā)一言。
那天寶昌寺外看到了暮貞,他不自覺地便隨著她進了寺。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纖纖的背影,后來便看到了太子李弘。原來這才是她來寶昌寺的原因。
他不懷疑她的冰清玉潔,只是也清楚地感受到太子對她超越尋常的情愫。他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樣的心情,也許是心酸,也許是憤懣,也許只是單純地替自己和太子狠狠的羨慕著雍王李賢。
所以太子的到來并不是什么恩寵,不過是為了她。
“賓客怎么這樣少?”太子環(huán)顧四周,問道。
“是方才下了雨的緣故,許多賓客都散了。”裴俊之據(jù)實以告。
“都請回來吧,婚禮總不好太冷清了。”他甫一開口,身旁的近侍已準備出發(fā)了。
“等等……”這次說話的是裴珣本人,“殿下好意,本該心領(lǐng)。只是臣下并不在乎這些形式,相信拙荊也不會在乎的。”他說著看了下碧傾,難得的溫柔,碧傾想也沒想,直接點頭表示了同意。
裴俊之怒氣沖沖地橫了眼兒子,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將這天大的榮耀拱手送出。
“少瑾之意雖是如此,可也該想想他人。”李弘話說的溫和,卻無從拒絕“別委屈了新娘才好。”
是不要委屈了暮貞才好吧。
裴珣看著李弘,無奈的笑了笑。
太子之命,誰能不從。不出一會兒,賓客便云集而來,難得的熱鬧氣氛將先前的種種陰霾驅(qū)散個干凈,好像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似的。
太子稍坐了片刻便回了宮,但是能讓身體不佳的太子親自坐鎮(zhèn)的婚禮卻是聞所未聞,即使他只和臣子們打了個照面便離開了,但是這份面子卻足以叫裴府榮耀萬分。
賓客們觥籌交錯,談天說地,不亦樂乎。誰也沒有注意到新娘已被送到新房,而新郎卻流連宴席之間,頗有幾分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