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多日,阿信的女友曉菁來到廣州找阿信。他們兩年不見,在車站一見面就抱在一起,好不叫羨慕。曉菁的命運比葉楓和阿信都好一點,讀了兩年高中還上兩年大學。只可惜上了大二,家里的人就再也供不上她在大學里的任何費用。她本想休學一年,外出打工湊夠錢后再回到學校里去。但阿信欠她不用再讀了,以他自身為證,休一年學,還有心思再回去讀書,他沒上過什么大學,還不是一樣做到主管一職,而且月薪三千多,足夠養活她了。她聽了阿信的勸,就到廣州來。
阿信做上了主管,似乎已不把葉楓這個朋友放在眼里,從小在一起玩到現在,他什么都輸給葉楓,自從那天坐在主管的辦公室之后,就已經不把葉楓當朋友,只當是自己的一個下屬,對葉楓呼來喚去,一點情面也不留。他嫉妒葉楓的才能,也怕曉菁會對葉楓舊情復燃,所以沒把沒把曉菁到廣州的事告訴葉楓。或許是因為內疚,開不了口。
葉楓這幾天也正納悶,怎么阿信連一句話也不跟自己說。而且連請了幾天假也沒跟葉楓說,只見他收拾宿舍里的東西,搬走了。葉楓還以為他要自離,連工資也不要了。過幾天又看見他回來上班,才放下心來。但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跟葉楓說。這讓葉楓感到心痛。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是水土不服,曉菁來廣州的第二天就鬧頭痛,去醫院吊了幾天針,終天有所好轉。但沒過幾天,又鬧肚子,進了洗手間回來就軟扒扒地躺在床上,臉色比紙還白。捂著肚子叫天喊地。喊到了阿信的心里去,心痛得眼淚直流。剛開始以為只是吃錯了東西,到附近的門診去買了幾付藥來。但當晚就叫得更加厲害了。阿信帶她到門診去,醫生搖頭說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病,這里只是治一些常見的小病,建議他到鎮上的衛生院去。到了鎮上的衛生院,醫生說可能是得了闌尾炎,但這里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又建議他到市醫院去。
他連夜帶著曉菁到市醫院,醫生診斷出來,確實是闌尾炎,而且已到了危險期。阿信懇求醫生馬上開刀。但那醫生說:“我們這里得闌尾炎的病人很多,現在還有很多正在排隊等人去做手術。”阿信看著奄奄一息的曉菁,再懇求說:“醫生,能不能先給我女朋友做手術,她已經快不行了。”
那醫生說:“很多人都像你這么說,我們人手不夠,不能一下給每個病人都做手術。”
阿信說:“可我女朋友怎么辦?”
那醫生說:“我們只能給她注射一些藥物來緩解病情惡化。”
阿信說:“那什么時候可以給她開刀?”
那醫生說:“那得看別的病人的手術進展。”
聽醫生這么說,阿信心都涼了。但那個醫生突然說:“年輕人,我們醫院不是沒有破例的條件。”
阿信激動地說:“什么條件?”
那醫生說:“我們做醫生的不能見死不救,其實我們也不像你們說的那樣,趁機賺點額外費用。我們給每個病人治療時所用的藥物都很有限,但每個病人也不一定能負起這些昂貴的費用,如果你能一下子付清這些費用,我們就優先給你女朋友進行手術。不然只有排隊。”
阿信問道:“那需要多少錢?”
那醫生說:“照你女朋友目前的情況看來,得需要一兩萬。”
阿信說:“可我沒那么多錢?”
那醫生說:“那只能排隊。對不起,年輕人,我愛莫能助。”
醫生轉身欲走,阿信又問道:“靠藥物還能維持多久?”
醫生說:“按我的經驗來推測,應該還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如果十二個小時之后還沒排到她,我們就無能為力。”
聽了醫生這么一說,他倒退幾步倒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淚光模糊了雙眼。
這幾天一直在為曉菁鬧病的事,心里越加不安。他想:難道這就是報應?如果要對我進行懲罰,就沖著我來,為什么要讓我身邊的人受罪?
在他已絕望的時候,突然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可以不可以刷卡,醫生?”
他轉過頭去,看見葉風正微笑著對醫生說。葉風怎么會來?
只聽那醫生說:“當然可以。現在科技那么發達,怎么不可以?我一向提倡刷卡,不然你們老是說我們醫生拿了現金就放口袋。這卡一刷,既環保又方便。”
葉風說:“您可不可以提供具體費用?”
醫生讓他到收費處去辦理手續,然后拿付費后的數據憑證回來。他去了不久就回來,醫生一看到數據憑證,立即說:“事不宜遲,馬上動手術。”
幾個醫務人員將曉菁推進手術室,阿信和葉風兩人在門外焦急等候。此時的阿信百感交集,想要向葉風道謝,卻不知道怎么開口。阿信低下頭,想了很久,才說道:“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
葉風把食指放在嘴前“噓”了一聲,暗示他不要影響醫生。阿信會意,不再說話。
過了很久,手術室門開了,主刀醫生出來。阿信急忙問道:“醫生,我女朋友怎樣了。”
醫生松了口氣說:“還好來得及時,手術成功。不過病人需要住院休養,你們最好不要打擾她,讓她好好休息。”
“謝謝你醫生!”阿信激動地說。
醫生說:“不用客氣。”就離開了。
兩人坐回原來的位置上,葉風突然問道:“為什么曉菁過來也不告訴我?”
阿信低下頭,又抬起頭來,過了很久才說:“我開不了口。”
葉風說:“你跟我還有開不了口的事?”
阿信說:“這個主管本來是由你來做的,我卻因為嫉妒你,偷偷地把你的建議稿和我的換過來。”
葉風說:“這個我知道。”
阿信說:“你知道?”
葉風說:“我有一雙眼睛,會看得出是不是我寫的稿。當然也看得出是你的字跡。”
阿信不明白,又問道:“你看得出,為什么還要拿去交給王經理?你不是很想坐這個主管的位置?”
葉風笑著說:“當然想。但我預料不到,新來的這個經理會采用我的建議。”
阿信說:“你不恨我嗎?”
葉風似笑非笑地說:“恨,非常恨。”
阿信信疑惑不解,說:“既然恨我,為什么要幫我?”
葉風說:“你記得嗎?我們剛來到廣州的時候,身上的錢被人搶光,只能睡在路燈下,還好那時我行李里還剩下一點干糧,你邊吃邊對我說,‘等我找到了工作賺到了錢,一定請我吃一頓好的。’我恨你沒有兌現這個承諾。找到了工作之后,我的工資比你還高,怎么好意思叫你請我吃呢?現在情況不同了,你做了主管,竟然一瓶水也沒請我喝過。你說,我能不恨你嗎?”
阿信聽得出他的意思,他并不是真的恨,也沒把自己搶走主管一職的事放在心上。他要么什么話也不說,要么一說就一語驚云,讓人聽了心里舒服。阿信不由得打心底地佩服他,也開始明白,老板為什么會器重他,搶走了他主管的職位,并不就是等于贏了他,反而輸得更加徹底。要想真正的贏他,就得有他那樣的干勁,只有趕上他才能超越他。用正當的本事與他較量,贏了的心安理得,輸了也同樣是一種享受,否則不配做他的朋友。
想到這里就說:“今晚宵夜你想吃什么?”
葉風還是似笑非笑,說:“很想吃吃家鄉的風味——桂林米粉。”
阿信笑道:“老土。”
葉風說:“不老土,怎么做你的朋友?”
兩人笑著一齊起身,到宵夜店去。路上,阿信突然很認真地問道:“說真的,你為什么要幫我?”
葉風說:“你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