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一聲冷哼,一聲骨頭生生折斷的悶響,少年左腿單膝跪倒在臺子上,但顯然是不甘又或者是真的意難平,很難平。右手撐著劍強行又站了起來。額頭滲著細細密密的汗珠參雜著雨水。他心知。自己的那一劍傾盡了全力,這一擊不中,那么他便再也沒有可能殺了殤秋。
但他允許自己放棄更不能失敗。因為每一個夜晚他都驚醒著想起家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爹,孩兒也要去殺敵,您為什么不帶上我?
爹,看我這一劍怎么樣,他汗津津的小臉上揚著微笑。斬破落葉。這是薛家的臨水劍法第三式。
爹,朝廷那些王侯怎能如此對你。你為他們打下了江城,保得先帝江山有了生機。他們就是越天逝身邊的四條狗。索性反了。
啪,清澈而響亮的一記耳光。
“逆子,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你滾”。茶杯碎了一地。
媚眼如絲,殤秋索性散了那些生生被震斷了的袖子。攤了手。笑看著眼前的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晚清雖未習過武,也沒有淬過體。但是通讀過所有的流派武學。也能看得出此間少年已經是強弩之末。這一招劍勢已經走到了盡頭,那么這個少年的命也走到了盡頭。
“你本來已是不錯了,將奴家這一身的衣服砍掉了一半”。此時殤秋肩上的戲服那堪堪一絲布料竟也不堪重負的落了下去。露出一片雪白,更顯嬌艷。
可笑的是殤秋余音未絕,那少年竟然強行用真氣站直了起來,不過一切的撲了上去。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確是舍命一擊。這一擊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因為他的腿斷了,因為殤秋在躲過那一劍的同時甩出了“紅妝”。
也許他不想那么累,在一個戲臺子上和一個戲子拼生死。但他背負了太多。既然無法與堂堂天朝抗衡,那么就讓他與眼前這個殺了自己全家的人同歸于盡也好。少年面對飛來的劍,眼睛都沒眨。劍從他發(fā)絲穿過。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所以他必須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個人。
也許這是早就在計劃之內,也可能是萬不得已。但是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那柄劍纏著銀絲一閃而至。嗤的一聲。劍柄都快要沒入少年的肩頭。血液噴涌而出。
殤秋手上用力向外扯動銀線,想拔出那劍,少年的手卻死死按住劍柄。他像一匹狼一樣,撲到了殤秋的身邊,然后張開嘴,咬住了殤秋的肩膀。咯吱咯吱作響,殤秋的肩骨被這少年咬得粉碎。
此時映在晚清眼里的畫面,有些暗紅,因為離得太近,不知道是殤秋的血還是少年的血濺到了晚清的身上。雖不多,確是在那一抹綠色中很是扎眼。夙晚清并沒有后退。她甚至都沒曾怕過,因為她發(fā)現自己開始欣賞這個狼崽子了。
他確實很像個狼崽子。打不過可以拼勁最后一絲力氣用牙齒咬對方。這大概是任何一個高手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吧。
殤秋憤怒了,大概很久很久都沒有人讓自己受過這般的傷痛。或者是羞辱,他被一個少年用牙齒羞辱了。還是在他那引以為傲的皮膚上。
可是越憤怒確越冷靜不下來。他握緊拳頭狠狠砸在上年的頭上。一聲聲悶響接連傳來,少年的頭血流如注。可還是沒放開他那如狼一般的牙齒。人們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圍觀的人從一片慢慢退出這個圈子,直到只剩下了夙晚清一個人。
她好像看到了這個少年倔強的影子,仿若那時的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從出生就在尸體旁。眼神漠然。好像疼痛與自己從來都沒關系,更好像這身體是別人的一樣。他從不與人博弈,他出劍必定死人,要么是敵人要么是自己。
那時候的夙府里。她鵝黃色的短裙俏生生地立在他身邊,上下打量著這個孩子。然后咧著嘴笑了。她還笑他打不過為什么不可以跑?非要抱住那個家丁的腰拼個你死我活。她還問他,你身上的傷口有多少。他不說話,搖搖頭。
因為肚子餓,她被幾個小妾關在柴房里,她急的直哭。是他瘋了一樣,撲到一個女人身上,狠狠地撕咬下那玉臂上的一塊肉,然后咽了下去。晚清隔著紙窗看的真切。那雙眼睛和狼無異。隨著一聲慘叫傳來。
他被吊了七天,打的差點斷了氣。晚清低聲在樹下問他,“你要疼就喊出來"。少年搖了搖頭,嘴角上翹。從那以后,所有的人都繞著他們三個人走。
“要么殺了我,要么被我殺。誰欺負你你就要打回去”。夙晚晴是怎么也不會忘記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這般。
呼~,夙晚清吐出一口氣。她決定了,不能讓這少年死掉,至少不能死在殤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