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見流水聲嘩嘩作響,時而平靜,時而狂怒,像一群不安分的頑童由著性子橫沖直撞,把整個山谷攪得不得安寧。
這個山谷是個絕妙的去處,一年四季溫暖入春,一年四季都盛開著遍野的鳶尾花,整個山谷都是鳶尾花的芬芳。
一位妙齡女子坐在河邊洗衣服,一只手拿捏著衣服,另一只手里拿著棒槌敲打,不遠處坐著位男子,兩個人遙遙相對。女子背向他,大聲喊道:“你是不是眼睛瞎了,連心也瞎了,就知道一個人悶坐著!”
男子不答話,依舊呆呆地坐著,連目光都是呆滯的,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活生生的存在,或者說連他自己都不存在。男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半晌不說一句話。
女子忍不住,又叫道:“我說無名氏,你是眼睛瞎了,連話都不會說了,成了啞巴了……”女子話未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這才停了下來。
兩個人依舊,女子依舊洗著手里的衣服,男子依舊發著呆。若是旁人,來到這么一個景色秀美的山谷,恐怕會驚嘆這地方真是個世外桃源,可是對于一個瞎了眼的人來說,世外桃源也不過是一片黑暗。
這個山谷稀稀落落只有幾戶人家,這里常年和外界隔絕,這里的人們經常怡然自得地生活。
男子大約二十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神情泰然自若,就在這時只聽見女子叫道:“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原來流水突然加速,女子沒留神,竟然被這大水沖走了剛洗的衣服。
女子不管不顧地跳進水里,想要追回來,可是水勢越來越兇猛,漸漸聽不到任何響動,只有澎湃的水聲,和和河水拍打著河岸的聲音。
男子覺得不對勁,脫掉鞋子和上衣跳進水中,他在水中摸索,借著超人的聽力,找到了女子沉水的位置,把她拉到岸上。
男子依舊裸著上身,露出結實的胸膛,男子用力為女子壓出腹腔中的水,也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終于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男子俊美的臉,和裸露的胸膛。
女子愣了幾秒,趕緊閉上眼睛,大聲叫道:“啊……非禮啊……”男子一把捂住女子的嘴巴,說道:“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不要這么恩將仇報。”
女子掙扎著坐起身,沒想到一只手摸到男子的胸膛,女子霎時間臉羞得通紅,只見男子拿掉她的手,叫嚷道:“喂喂,是你在非禮我,好不好?”女子望著他,道:“你剛才是不是抱了我,是你占我便宜在先。”
男子道:“我不抱你怎么救你,真是不講理。”那女子柳眉一橫,嚷道:“那你要對我負責任——”
男子說著,大踏步往前走,嘴里道道:“不可理喻,簡直不可理喻!”女子在后面大聲喊著:“臭男人,你給我站住!”說著跑著追了上去。
男子的眼光落在后面的女子身上,這才放慢了腳步,站住身,道:“你還想怎么樣?”
女子道:“我要你跟我成親!”只見那男子冷冷地說道:“娶你這個母夜叉,我寧愿去死!”
女子嗚嗚地哭道:“好,你這個死瞎子,你去死吧。”說著拿出一把刀,突然撲上去,卻被男子一把捏住手腕,狠狠一推,只聽得“撲通”一聲,女子跌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男子離開了。
就在這時,只見一陣巨浪,河水把一個人沖到了岸上,女子嚇得大叫起來,其實這里并非與世隔絕,山谷西北邊有三條道路,北通洪天國,西通烈焰國,東通湘西國,不過通往大道的小路極其隱蔽,只有當地人才知道。
長年累月,只有里面的人去外面,卻從無外人來這里,久而久之這里成了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通外外界的小路,從懸崖峭壁間穿過,時不時有飛石從山上滾落,敢走這條路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不怕死的,另一種是輕功極好的。
女子來到岸邊,只見岸上躺著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模樣和剛才推到自己的死瞎子阿呆有幾分相像,甚至比阿呆還要帥幾分。
其實阿呆是第一個來到這里的人,女子卞夏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的衣服被樹枝刮爛,渾身傷口,眼睛也被樹枝劃傷,滲出血來,模樣極其猙獰。
卞夏扶著他去見曾經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爺爺卞之良,苦苦哀求了半天,爺爺這才答應把他醫好,只是他的雙眼因拖延過久,永久地瞎了。
可是,令卞夏沒想到的是,這個男子卻是個“中山狼”,極其忘恩負義,他不光眼睛瞎了,連心腸都瞎了,問他姓名,他也全然不說,儼然一個啞巴。可是他一旦開口,說話極其犀利,可是不知怎么了,越是這樣,卞夏就越喜歡他。
卞夏滿臉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渾身濕透,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她聽爺爺說過,這個地方很少會有人能夠尋到,可是這已經是山谷的第二位客人了。
顯然男子在水里沉溺了許久,似乎是死人,可是隱隱約約還有絲絲極其微弱的呼吸聲。
卞夏使勁背著身材高大的男子,把他拉回去找爺爺治療,她心底太過善良,無法見死不救。
在山谷中走了半天,卞夏實在走不動了,這才拖著男子走了約二十分鐘,這才回到家中。
只見山谷深處,有一座小茅屋,在綠樹間若隱若現,屋子前面大片大片的鳶尾花。
卞夏好不容易來到家門口,把男子往地上重重一丟,大聲叫道:“爺爺,快救人了!”只見一位老者走出來,滿臉怒色道:“瞎嚷嚷什么,告訴你不要給我找麻煩,你忘了你爹和你娘是怎么死的嗎?”
卞夏不解地看著爺爺,不情愿地說:“知道了,可是……可是,醫生不該救死扶傷嗎?”
只見老者嘆了口氣,道:“好不容易才逃過了追殺,若是外人說了出去,你我都得死。”說著老者細心地為男子把脈。
就在這時,卞夏看到阿呆回來,高興地跑過去大聲說道:“阿呆哥哥,你過來看看,這個人有幾分像你呢!”只見阿呆,不吭聲徑直往屋里走。
老者道:“阿呆,幫我把裝著灸針的盒子拿出來。”只見卞夏嘟著嘴,道:“爺爺,你明明知道阿呆哥哥看不見,為什么不叫我去拿,阿呆哥哥,你快坐著吧,我去拿!”說著一陣風似的去了。
不一會兒,那個叫做卞夏的姑娘拿來了灸針。就在老人,扎了幾針之后,男子緩緩睜開眼睛,女子在一旁豎起大拇指,叫道:“真不愧是神醫,爺爺好厲害啊!”
身形瘦小,卻健碩的老者無語地搖了搖頭道:“什么神醫神醫的,以后可別再亂叫了!”
男子聽到爺孫兩個人的對話,大約明白過來了,顧不上渾身是傷,從床上掙扎著站起身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里道:“莫非您就是天下第一神醫卞之良,卞老前輩?謝謝您老人家的救命大恩。”
老人扶他起來,道:“別光顧著謝我,看你印堂發黑,怕是中了無常鬼影的一種劇毒——氣血逆流,這種毒能讓你鮮血外流,血噴如注而死。不過幸好你遇見了我,才幫你封住了穴道,我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藥。”
原來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上官皓,他冒著生命危險,從無常鬼影鬼姬那里逃出來,可是卻中了劇毒——氣血逆流。
被困在無常鬼影的老巢,上官皓痛苦極了,翌日他發現院中的井水有些異樣,似乎是活水,上官皓索性堵上一把,這才跳進井里,沒想到這里真的是活水,井底通往外界的一條河,那河水通往一座高達數百丈的飛瀑,上官皓被水沖了下去,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竟然來到了這片世外桃源。
神醫微笑著說,幸好你一直呆在水里,要不然早就毒發血噴而亡了。就在這時,上官皓一眼看到旁邊的阿呆,驚訝地叫道:“你是上官羽?”
只見阿呆木然地看著他,道:“我叫上官羽嗎?為什么我沒有一點印象?”上官皓道:“我們曾經是兄弟。”卞夏在一旁,拍著小手,叫道:”哇!你們一定是親兄弟,不然五官怎么那么像?”
阿呆湊過來,滿臉狐疑地對上官皓說道:“我們真的是兄弟嗎?”上官皓肯定地說道:“我們從小一塊長大,雖然只是堂兄弟,卻比親兄弟還親。”
阿呆腦子一片空白,他只記得自己從高處墜落,雙目被樹枝傷到,失明了,然后醒來什么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來自何方要到哪兒去。他就這樣無所依靠地跟著卞神醫,每天都在想自己是誰,可是卻什么也記不得。
他每天茫然地坐在一旁苦思冥想,但是四周除了茫茫的鳶尾花,便是聒噪的女人——卞夏。她整日在他耳邊聒噪,更加叫他想不起來自己是誰,記憶如一片陰郁的夜空,里面除了漆黑一片還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