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更多的是纏綿悱惻的落愁。倘若是在春夏,雷聲與閃電的輝映下,遭遇這樣的事件,恐怕沐荷也要嚇暈過去,因為電視上都是這樣的嘛。但是,所有的恐怖和無助,在聽到一聲“荷兒”時都煙消云散,因為來人是二人的母親!
只見沐夫人一身黑裙,云鬢微亂,發絲上沾著雨滴,襦裙和鞋子看著格外沉重,想是被淋濕的緣故,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蒼白憔悴的臉龐,與幾月前的紅潤富態簡直是判若兩人。沐荷放下沐蘭撲了出去,哽咽著一聲“娘”居然沒有叫出口。沐夫人也是淚流滿面,摟住沐荷的手冷得像冰。
“荷兒……你姐妹二人還好嗎?真叫為娘擔心死了……”
沐荷真想放聲大哭,雖然說自己并非沐荷本人,但這些時間以來,她早已死了心認了命,也早已感受到了這邊父母雙親的愛,聯想到這些日子所受的驚嚇,想想年過半百的雙親的顛沛流離,他們受的苦絕對更多,怎能不感慨涕零。
沐夫人抹了抹眼淚,輕拍沐荷道:“不哭了不哭了,乖,荷兒,蘭兒沒醒,為娘也等不得她了,今日冒險來見,實在是放心不下啊……且不要哭……”
沐荷這才驚覺自己的脆弱,連忙止住苦泣,問道:“娘!你怎么消瘦成這個樣子,這些天……爹呢?”
“你爹在外面守著。我們其實都沒有離開都城……說來話長了,荷兒,為娘和你爹雖然受了些苦,但是還不至于有病有傷,只是長日未見日頭,顯得蒼白些罷了……”
“長日不見日頭?娘,你們一直是在躲躲藏藏么?”
“是啊,荷兒,原本我們想去鄰國去轉移名下產業,但這一路上就發現我沐家產業居然已經被人動過,我和你爹傾盡全力調查,居然毫無所獲,更詭異的是,一路上我們歷盡艱辛,不但遭受官兵的層層盤查,更是經歷了無數次武林人士的追殺,想必是行蹤已經暴露。”沐夫人一臉的堅毅,很難將她所講的內容和那個養尊處優的夫人相提并論。
正說著,沐蘭轉醒,一番重逢的悲喜交加過后,沐夫人又講他們的遭遇講了一遍,沐荷、沐蘭二人剛要再細細追問,沐夫人卻以手拭淚,下定決心般正色道:“此行冒險來講,是要提醒我兒,勿要害怕,你們爹爹已經將沐府當下產業封存于可靠之地,只待我們一家從都城脫身,即可一家團圓。”
沐荷問道:“那何不今夜就將蘭兒和我一并帶走?”
沐夫人捋了捋沐蘭的劉海道:“只因我與你爹尚有一事未得查明,待心愿一了,我一家立刻遠走高飛,永遠從這龍國消失。”不知道是不是沐荷的錯覺,她在沐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決絕之意,仿佛隱藏著巨大的憤怒,決然,還有,絕望。
“荷兒,蘭兒,你們的兄長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接你們了,總之一句話,處處小心,對身邊之人,不可全信亦不可莽撞行事,還有,要找我們,托沈白即可。相信娘,我沐家絕不會任人魚肉。”
沐蘭終于忍不住問道:“娘,能不能說明白點,不能相信誰啊?還有,你們要去完成什么事啊,我怎么還是不明白啊?”
沐夫人宛然一笑,眼角的細紋在如豆的燈下顯得有著許多的落寞和滄桑,扯動了沐荷的心,正要說話,門口閃現沐富貴的身影,“夫人,該走了!”與往昔的紅潤慈祥的臉龐不同的事,此刻的他顯得冷峻很多,似乎經受了巨大的精神打擊后又被一股強大的精神意念支撐著般,腰桿直直的,目光掃過姐妹二人,目光中又柔情頓顯。“女兒,為父無能啊,千萬珍重!若能渡此劫難,為父定當補償你們……”話音已哽咽,但是手上已經快速攙扶起沐夫人轉身欲離去,沐荷驚覺,連忙熄滅燈火,送至門口,壓低聲音道:“爹娘務必保重身體,我沐家定會保全的,放心!”沐蘭在輕聲抽泣,腳步聲漸遠,沐荷也堅決了自己的想法,她想,現在,是該出手的時候了,一味的觀望和隱忍只會讓機會悄然溜走,到時,恐怕萬劫不復的不只是沐家而已。
果然,不一會兒,沐楓趕到,一身蓑衣,領著一頂轎子進入了本園,沐荷不覺驚嘆:“時間拿捏得真是絲毫不差!莫非有人暗中安排?”不及多想,沐楓已來請他們上轎歸府,錦兒撐著傘來接,沐荷見她身子幾乎濕透,心中甚為不忍,嗔道:“死丫頭,這黑雨天的,你跑來干什么!淋感冒了怎么辦?”錦兒趕忙答道:“大小姐不礙事的,少爺來接小姐,是奴婢自己要跟來的。”說完飛快看了一眼沐楓,沐蘭則忙著給她披上披風。這樣,一行人在這雨夜里慢慢前行,一路上無話,只聽到雨聲,還有馬和轎夫的喘息聲,沐荷伸手觸到淋濕透的轎簾,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行至沐府后門,突然聽得馬的嘶鳴,沐荷忍不住掀開簾子一看,不覺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沐府后門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其中兩人高舉松油火把,縱然是下著雨,也在突突地燃燒著,冒著煙氣。沐楓已經下馬,面對前面的一長衣男子行禮:“微臣沐楓參見四殿下!”
啥?要命的上官廢物來了?沐荷大驚,這倒霉催的。沐蘭也是很擔心,沐荷握住她的手,輕拍兩下,示意她不要慌張,沐蘭道:“姐姐,上次擄走你的就是……”沐荷點頭,不知道今夜為何如此蹊蹺,親人仇人輪番見面。
沐楓上前,二人在說話,無奈因為雨聲,沐荷聽得不太分明,隱約感受到上官非霧沖天的怒氣,什么抗旨、潛伏什么的,而沐楓則一開始聲音較低,到了后來竟直身退后幾步,似有劍拔弩張之勢,上官非霧則是大喝一聲:“沐楓,你反了不成?!來人啊,統統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