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中,乍暖還寒時候。三個人,不同心思。沐荷、沈白和上官弘已經交談多時。身穿龍袍的上官弘眼神幾乎沒有離開過沐荷,沐荷一直逃避著她的目光,她此行的目的只在沐蘭。
沐荷道:“哥,哦不,皇上,沐荷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放了蘭兒。”
這樣的直白,上官弘濃眉一挑,“荷兒如何如此篤定,是朕藏起了蘭兒?”
“因為沐荷相信,蘭兒是皇上的親人,如若蘭兒還能活著,那定然是皇上才能有這樣的本事藏住她。”
上官弘陷入沉思。
沐荷道:“皇上想要的東西,荷兒可以為您尋到。”
上官弘眼中現出神采,但很快又滅了。沐荷明白他內心的掙扎,想要的太多,如何取舍,終究是最難的。
“荷兒知道朕想要的?”雖是問句,但有一種決絕。
“不錯,皇上處心積慮,終于坐上至尊之位,須知高處不勝寒,若想要成為明君,路還很漫長。這這條漫長的路上,過往的種種決不能成為皇上的羈絆,這個皇上盡可放心,只要沐蘭回轉,我們定會銷聲匿跡永遠不會再出現皇上的生活中;新皇登基,百廢待新,須有強大財政支持,沐家財富不說全部,三分之一是有的,拿這個換得沐蘭平安,可否?”
長長的一番話說下來,沐荷又激動又緊張,沈白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上官弘眼睛停留在他們的手上,“那,如果朕要荷兒你呢?”
沈白的眼中頓時盛滿怒火。
沐荷朝沈白嫣然一笑,轉身道:“沐荷早已是殘花敗柳,如何能跟隨尊貴至極的天子?!何況,沐荷的為人皇上最為清楚,大不了是個魚死網破。”
“哈哈哈……荷兒,朕為這皇位已然復出了巨大的代價,如今目的已經達到,自然是一心一意為江山社稷著想,身心已許國,再難許卿。告訴蘭兒,朕永遠都是她的哥哥……”
沐荷永遠記得沐楓說這番話時的表情。也難以忘記最后離開的時候他的話:“荷兒,你說,爹和娘會原諒我嗎……”
沐荷想,他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心安吧。雖然在之前通過管列沐荷已經知道了父母親得知親生孩兒在剛生下來就被換走并斬草除根的噩耗后雙雙咬舌自盡,但上官弘的所作所為,還有那深宮中的老皇帝,為了自己所愛之人而對無辜者殘酷的做法,恐怕永遠不會被原諒……
沐蘭終于回來,姐妹相見,格外的唏噓感慨。沐蘭對上官弘恨之入骨,但沐荷不愿她再活在仇恨中,還是說服她拿下頸上的南珠,請沈白送進宮去,但沈白回來,南珠還在,上官弘并沒有收下。
春天如約而至,滿山山花爛漫的時候,沐荷沈白回到了黛螺峰,那里沈家父母及謝無雙父女都在,兩位老人終日下棋彈琴為樂,反倒是沐荷,雖然在現代時終日幻想這樣世外桃源的生活,但真正閑下來才發現日子不易打發,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電視,真是無聊透頂,只有去山中挖下一些樹苗來又栽倒屋子周邊,倒是沈母玩性大發,終日圍著沐荷轉。沈白倒是很忙,她也懶得過問他是去忙些什么。
按理說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但令沈白最煩惱的是,沐荷似乎對于成親刻意逃避,眼見劉青山已經與沐蘭成親,二人琴瑟和鳴,經常一起來看望他們,沈白心中著急可想而知,但也沒辦法去逼她。
一日,沐荷種樹歸來,到山中一處幽靜水流處歇息,水邊一個巨石,巨石旁邊一棵桃樹開得極盛,不覺念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古人誠不欺我,這棵花樹真是四月才開耶!”享受著桃花酴醾的芬芳,倦意襲來,沐荷不覺躺在這巨石上沉沉睡去,睡夢中,恍惚又回到了現代,一個高級的宴會廳,邢傲與一個妖媚女郎翩翩起舞,俊朗的外形,優雅幽默的談吐,引來女郎的陣陣嬌笑,但笑臉中她仍能看到他眼中盛滿的悲哀,與這場景格格不入……那邊,一個山坡上的公墓,楊子風靜靜坐在一個墓碑旁,喃喃自語,清風吹過,仿佛是飛沙入眼,他摘下眼鏡,擦了擦眼角的淚……
沐荷突然驚醒,原來是黃粱一夢,眼角也癢癢的,原來是花樹搖曳的落英。以前聽說過桃能通靈,沐荷驚覺果然如此,穿越來那日和今日夢回,皆是在桃樹之下,春夏秋冬,一個輪回。
當日晚,當沈白歸來,照例來房中看她,沐荷繞山繞水,費盡周折才說了自己的想法,沈白照舊一臉慵懶的笑容,眼睛如星星般閃亮,看著她的窘態,待她說完,尷尬地問他“你還想怎樣”時,終于一把抱住了她,幾乎要掉下淚來,誰知道,他等待這一刻等了多久,雖僅一載,卻已千轉百回。
在盛夏到來之前,兩人終于成親。放下一切的沐荷顯得神采奕奕,婚禮雖盡量從簡,但因為家中有一位禮部尚書坐鎮,的確也簡單不起來,一些繁文縟節讓沐荷頭疼不已。待至洞房,沐荷才知自己仍是完璧之身,又是感慨不已,想起沐楓和上官非云的種種。而新郎好不容易得償心愿,一夜需索無度自不必提。第二日行過禮后,拐著新娘玩失蹤,把沈父氣得吹胡子瞪眼,還要防著沈母也追著兒子兒媳跑下山去……
又是半年,天下太平,京城一片繁榮景象。本園開張,沐家姐妹盡情發揮,倒也算生意興隆。只是據說這本園經常有重量級人物出現,有王公大臣,有武林盟主,有貴族子弟……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輪回不息,且惜現在。若是時過境遷,因緣已滅,莫要強求。如一棵花樹,燦爛終有時,結果終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