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白楊道上,彳亍著兩匹白馬,一匹通體雪白,身上無一根雜毛,一匹則渾身棕紅似瑪瑙,唯肚上長了一塊梅花樣的白斑。馬上駝了兩位公子,白馬公子杏色短衫,面如冠玉,目若星辰,另一位則身穿黑色衣裳,濃眉大眼,原來是扶瞿與秦簡。二人剛從郊外練箭回來,信馬由韁,十分閑適。
秦簡忽問道:“你回京已有數日,扶戈之前借口尋藥出了宮,也已于前幾日回了京城。不知朝中文官態度如何?”
扶瞿道:“各成一黨,有所抬壓?!?/p>
秦簡又道:“文官多投機。不知武將如何?”
扶瞿道:“扶戟好武,朝中武將與他私交甚好?!?/p>
秦簡點頭道:“本來你身為嫡長子,未回京便被賜入住世子府,王儲之事已算有了定論。只是你出宮十一載,不經國事,那些言官便抓住這個柄子,大放厥詞?!?/p>
扶瞿道:“說來奇怪,扶戈回京前,他這一黨中人常在朝堂就此事上議,唇槍舌劍。但自他回來以后,他這一派的言官反倒安生了許多。只怕他另有打算。偏偏我這邊也還未有任何消息。”
秦簡冷笑道:“言官中真正有用的不過那幾人,其余都只算做迂儒、打手,領頭的不動,他們自然也不動?!庇值溃骸澳慵葢岩伤碛嘘幹\,何不去問問司禮監黃公公?看看扶戈近日在姑父面前可有何動靜?!?/p>
扶瞿笑著搖頭道:“他們向來只錦上添花,從不雪中送炭。如今我與扶戈兩虎相斗,勢不俱生。他們坐壁觀戰還來不及,只怕被錯打成一黨,哪里肯向我多透露什么了?!?/p>
秦簡又問:“內閣眾人可有表示?”
扶瞿道:“內閣五大學士,倒有三人堅持嫡長祖制。”頓了頓,又道:“不過,姚孝謙的侄女進了宮,聽宮里的汪公公說,是要嫁給扶戈?!?/p>
秦簡聞言勒停了馬,急道:“如此說來,他是站在扶戈一邊?”扶瞿稱是。秦簡目露兇光,仰天大笑兩聲,道:“好,好,好,我先前還想他若在你一黨,我只能顧全大局,則我心有不甘,少不得咬碎牙齒,暗生悶氣。嘿嘿,如今他既投了扶戈,則是你我共敵,便怨不得我心狠手辣,睚眥必報?!?/p>
扶瞿道:“雖如此,但畢竟他朝中黨羽眾多,莫要輕舉妄動?!?/p>
秦簡“嘿嘿”笑道:“我雖不如他們那些老狐貍能審時度勢,但我少年將軍,也不是浪得虛名。我等手刃脫脫,便等了十一年,難道這次便等不得了嗎?你放心,我自有分寸?!?/p>
扶瞿點頭道:“如此才好。”
說話間已到城中,二人一邊繼續談話,一邊策馬往秦簡家中去。行到大街,忽然緩緩駛過一輛香車,從車窗伸出一只蔥白玉指,輕輕挑起窗簾一角,露出一雙美目,車中之人往外張望了一眼,慢回嬌眼,嬌笑盈盈。秦簡見了這雙眼睛,猛地打了個激靈,呆了一陣,忽然揚起鞭子往馬背上抽。
扶瞿眼疾手快,揮鞭卷下扶瞿馬鞭,笑道:“怎么?你要逐那香車入鳳城去嗎?”
秦簡回過神來,正色道:“你可記得那日我同你說,我曾救下一對父女嗎?”
扶瞿問道:“其復如何?”
秦簡道:“方才車中那女子便是那日我救下的女子。”
扶瞿抬眼看了那遠去的馬車一眼,疑道:“那車是宮里的車,你沒錯認?”
秦簡鄭重說道:“她的容貌我大約會忘,但那雙眼我絕不會錯認。那雙眼睛這天下不會再有第二雙,我雖只見過一次,但卻永不會忘,永不會錯認”
扶瞿看了他一眼,道:“走!”
二人策馬揚鞭,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