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煙從香爐的龍口處幽幽吐出,裊裊散開,香成一片。
秦箏懶懶坐起,芄蘭攙著尚有睡意的她坐到鏡前,另有侍女端來清水。浣洗罷,拿毛巾擦了。易嬤嬤拿了樨木梳,柔聲問道:“可還是梳雙髻?”秦箏點頭應好。忽又問道:“芄蘭姐姐,小時扶瞿哥哥給我的絹花,姐姐可還給我收著?”芄蘭笑道:“收得好好的呢。可是要戴?”秦箏點頭,芄蘭便去取了給她戴上。又從小侍女捧著的飾品盒中挑了片疊云狀的花黃,仔細貼到秦箏額間。一旁的侍女已將衣熏好,秦箏換了衣服,剛要飲早茶,忽聽得遠遠三聲鐘鳴,忙放下茶杯,道:“準是扶瞿哥哥已到了。芄蘭姐姐,轎輦可已備好?”
芄蘭道:“已在殿外候著了。”
秦箏忙由芄蘭伺候著上了輦,往王后宮中去了。
進了宮中,王后坐于正殿之上。秦箏行禮道:“秦箏拜見姑母,姑母萬福金安。秦箏來遲,還望姑母恕罪。”
王后笑道:“好孩子,起來吧。”
秦箏道:“謝姑母。”笑著站起。
王后又道:“來,坐姑母身邊來。”秦箏答了“諾”,便坐到王后身邊。時有侍女呈上湃好的新鮮果子,秦箏揀了個橙子,拿在手中揉了一番,破開橙皮,取出瓤來遞給王后。
過了些時候,外頭宮人高聲通報:“世子到。”
秦箏忙站起來,垂手低頭而立。聽見腳步聲近,又忍不住偷偷兒拿眼往門邊覷。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大跨步走進殿來,烏發半束,劍眉星目,嘴角含了幾分笑意。
那男子走上前來,躬身行禮,道:“兒臣扶瞿拜見母后。”
王后忙道:“快些起來,快些起來。”扶瞿站起來,王后滿是愛憐地看著他,說道:“我兒已長這么大啦。好,真好。”招呼他坐到她身邊的座位上。
扶瞿走過來,秦箏屈膝行禮,輕輕喚了聲:“扶瞿哥哥。”
扶瞿認出秦箏,亦笑道:“妹妹,一別十一年,別來無恙。”
秦箏不禁紅了臉,道:“多謝哥哥關心。”
扶瞿笑著坐下,秦箏亦坐下。
王后慈愛地看著扶瞿,柔聲問道:“可已見過你那幾個兄弟了?”
扶瞿道:“見過了。想我離宮時,扶鉞尚在襁褓之中,扶戟亦不過是齠年。如今卻都有大人樣子了。”
王后嘆道:“一去十一年,大家自然都長大了。只你那親弟弟呀,仍是體弱多病,越往上長,身子骨越發虛弱了。”
扶瞿寬慰道:“母后莫要太過擔心,我朝疆域遼闊,奇人異士更是數不勝數,必有人有奇方,能治扶戈之癥。”
王后笑道:“是了。我也無須擔心,他有你這個哥哥在,便是有了庇佑。扶瞿,日后你定要與扶戈相互扶持,你可能記住?”
扶瞿道:“母后教誨,兒臣必銘記于心。”他心中所想卻是:“母后要我善待扶戈,卻不知他心懷鬼胎。”
幾人說了會子話,互聽外頭宮人通報,說三王子求見。
三王子名叫扶戟,與扶戈同年,是嘉妃所生。扶戟撿全了他母親的樣子,身材頎長,雙眉高揚,雙眼細長。扶戟上前行禮道:“扶戟給母后請安了。”
王后道:“不必多禮。你可是來找你王兄的?”
扶戟道:“母后英明。扶戟過來,是請王兄回世子府。一來兄弟們多年未見,十分想念王兄。二來世子府方翻過新,王兄今晨剛到,正好去看看府中什么地方不如人意,也好差人換了。”
王后笑道:“我剛與我兒子聊了會子天,你們幾個頑小子便要把他叫了去。罷,扶瞿,你且去吧。你不知這幾天那幾個小子多念著你呢。”幾人都笑了。
扶瞿與扶戟行了禮,與王后告辭。
兩人方走到門邊,王后又道:“扶瞿。午后叫你府中那位慕姑娘進宮來。”
扶瞿方要說話,王后揮手叫他走了。扶瞿只得說聲:“兒臣告退。”與扶戟出了宮。
秦箏方才聽得王后說扶瞿府上的慕姑娘,不禁生疑,便問道:“姑母,那位慕姑娘是……”
王后卻并不答話,只道:“秦箏。我前幾日命司制房新做了幾件衣服,過會兒,你送去世子府上。”
秦箏雖奇怪為何只是幾件衣服,王后不讓她貼身侍女平蕪前去,而是讓自己去,但王后既吩咐了下來,她便只好應諾。
這邊世子府中,慕娉婷正在后院書房看書。忽聽得外頭有人說話,似乎是扶瞿的聲音,便往外走。方走到院口,卻聽到另有男子的聲音,不便再去,便又往回走。回到房中,方再拿起書,一名侍女便進來,道:“慕姑娘,王后娘娘賞了東西下來,您快去前堂罷。”
慕娉婷忙應了聲,往前堂走。
未到前堂,便隱隱看見一個淡黃的影子。進了堂中,只見一個明艷少女坐在堂上,身著淡黃衣。小嘴紅如鮮櫻,雙目亮若星辰。雙髻上綴了幾顆珠子,直襯得她嬌若玫瑰,貴比牡丹。
那少女問道:“你便是慕娉婷?”
慕娉婷答道:“是。”
那少女道:“我是秦箏郡主,王后賞了你幾樣東西,你跪下領賞吧。”
慕娉婷仍答“是”,跪了下來,芄蘭命人呈上王后所賜之物,慕娉婷的侍女接過。先前那侍女已教過她此時該說“謝王后賞賜”云云,慕娉婷便依樣說了。領了賞,慕娉婷仍回了房。秦箏心中生著悶氣,不與任何人說話,路過前堂,扶鉞叫她她亦是不理,只裝作沒聽見,自回了宮。
慕娉婷看那賞下來的幾樣東西,一樣乃是幾件做工精細的宮裝,袖口滾了金邊。一樣是一套首飾,亦是做工精細。中有一只釵子,做成孔雀模樣,拿海珠嵌的眼。另又有金絲攢珠的步搖,明珠墜子等等。
侍女們伺候著慕娉婷換了衣服,又矮矮梳了個墮馬髻,戴上王后賜的首飾。她本便氣質出眾,依著這衣裝一襯,更顯得氣度華貴。
過不多時,轎輦備好,慕娉婷便去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