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看,她的眼皮在動!”
“真的啊!快看,手指也在動!”
“她在皺眉!”
“我在這里守著,你快去稟報城主!”
“好!”
耳邊模模糊糊的傳進兩個悅耳細小的交談聲,窸窸窣窣的…
眼皮好重,想要睜開…好吵…
雜亂的腳步聲逼近,最后,是個沉穩(wěn)的步伐,不緊不慢。
空氣變得壓抑,好擁擠,不能呼吸了…
“所有人都退開!”威嚴的喝令后,呼吸變得順暢了。
“鬼醫(yī),細加診治!”還是這個聲音,真好聽,讓人很放心,可以拋開所有的依靠著,唯一的缺憾就是,太冰冷無情。
世界又陷入了沉寂,好聽的聲音呢?
著急尋找,花容猛然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俊秀的臉龐,閉目,在專心替她診脈。
不對…不是他!聲音的主人不是他…長得倒是不錯,就是年紀不小了吧,該二十好幾了吧!媚大叔該樂呵了。
“啊!她真的醒了!”后面的驚呼,是方才悅耳細聲的其中一個。
越過俊秀面龐的頭頂,花容瞧見了一張猙獰的面孔,不,確切的說,是一張面具。
面具的主人負手而立,周身散發(fā)著冷冽懾人的氣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知面具下的眉目,是否在關注著我。花容被自己突兀的想法嚇到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為何在意他的目光?還是認為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我,所以,他理所當然的也要這樣?多自以為是的我…
下一秒…
“鬼醫(yī),如果沒有大礙,命人送她離開!”冷冷在面具之下拋出一句話,面具人轉身離開。
就是這個腳步聲,沉穩(wěn)冷靜。
“不留她在此?”鬼醫(yī)開口,雙眸睜開,澈凈明亮,如一潭清泉,深深的將人吸引進去。
鬼醫(yī)收起搭在花容腕上的三指,在面具人即將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清冷的開口。
怎么說呢,鬼醫(yī)和面具人一樣的給人冷漠的感覺,但面具人是萬年不化的寒冰,鬼醫(yī)是結在水面的薄冰。
面具人腳步一頓,頭也不回,“晝沒城只收留走投無路的惡人!”繼而大闊步在走開。
原來這里是晝沒城,瞧面具人拽的氣勢,該就是她們口中的城主了。我不是惡人么?笑話…我可是親手殺了雪鳩門所有人,那里面有爹,有二娘,還有從小伴我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們…也對,我不算走投無路的…
倔強的花容,由不得旁人的施舍,她掙扎著要起身,但渾身的麻木感,讓她所求不得。
覺察到花容的動靜,鬼醫(yī)回身,“別亂動,躺了四年,此刻身體該還是有些僵木。”
躺了四年?!花容訝然,怎么可能?!
“我會開些活絡筋骨的湯藥,這幾天你安心在此靜養(yǎng)便是,其他的無需多想。”鬼醫(yī)說完輕渺的走人。
房間又恢復了原本的空蕩。
面具人來的時候,后頭跟了一堆的跟班,全都扎進房間,他一走,呼的所有人也尾隨而去,只留下鬼醫(yī)和兩個丫鬟。
現(xiàn)在鬼醫(yī)也走了,一個丫鬟跟出去了,大概是去拿藥方煎藥。只留一個丫鬟守在花容chuang邊。
“……”張了張嘴巴想要出聲,但半天只是空張嘴。
“姑娘想喝水嗎?稍等。”丫鬟會錯意,很貼心的倒了杯茶水來喂花容喝下。
茶水入喉,掃去了喉頭的干涸。花容確實口渴了,但沒空理會,有些事得問清楚。
“你…”花容又嘗試了下,發(fā)出了一個沙啞而陌生的聲音,仿若來自幽深的谷底,把她自己都嚇到了。
花容深吸了口氣,終于成功的說出句完整的話:“你叫什么?”
“回姑娘,奴婢叫碧菱,是專門照顧姑娘的。”碧菱答得畢恭畢敬,看來上頭交代了她不得無禮呢!
“這里是哪里?”
“回姑娘,這里是晝沒城中枯骨棧,城主住的地方。”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四年前姑娘被城主帶回來,那時姑娘身受重傷,鬼醫(yī)大人救治后,姑娘就一直昏迷不醒到現(xiàn)在。”
問了兩個問題,碧菱回答得簡單,但花容多少問到了些自己想知道的。
看碧菱的神情,不像有虛,該都是如實相告。
“我想坐會,你扶我起來。”
碧菱小心的扶著花容坐起來,現(xiàn)在渾身還是麻木著,這感覺,真的好像這幅身子骨有經(jīng)久的一段時間沒有活動。
“姑娘,你不要擔心,一會兒碧菱再幫你揉揉手腳,很快就能恢復了。”
“你經(jīng)常幫昏迷不醒的我揉手腳嗎?”
“是啊,鬼醫(yī)大人有交代,每天都要替你按摩四肢和翻身子。”
呵,待遇不錯。
“我真的昏迷了四年?”
“可不是,我們都以為…”話到此處,碧菱忽的扼住。
碧菱不過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天性純良,伺候了昏迷不醒的花容四年,多少都把花容當做老熟人了。醒來的花容,又是溫婉親切,雖然…
估計是花容和她聊了幾句,態(tài)度也是親切,兩人年紀相仿,自然而然的熟絡了,就有點口不擇言。
“碧菱,你但說無妨,我才醒,也想多知道些四年間發(fā)生的事。”花容和婉的笑了笑。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花容覺得,晝沒城或許沒有江湖傳言的那般十惡不赦和不堪,喏,這里也有善良的人兒。
江湖上,多的是以訛傳訛,好人傳成壞人,壞人呢,倒成了好人。別多想,我沒指說是蘇炎。
“……”碧菱不好意思的絞著衣角,斟酌后下定決心的說道,“姑娘別見怪,看你昏迷了這么久,我們底下人有時還以為…以為你不會醒來了。但姑娘一定要相信,我們絕對沒有詛咒你的意思啊!”碧菱神情急切的解釋。
“我知道,不會怪你們的。”
四年…我竟然昏迷了四年!花容此時才確信自己真的昏迷了四年,而且有些難以置信。
如果所有的命定是無法改變的,那么在一年前我就該死掉才對!為何我會活到現(xiàn)在?
花容這時才想起,昏迷了四年的自己,早就過了前世被蘇炎所殺的十六歲了!
碧菱見花容面色凝重,還以為她還是生氣了,怯怯道:“姑娘,你不要生氣…碧菱知錯了…請姑娘責罰!”
“碧菱,我沒生氣,你盡職照顧了我四年,我感謝你都來不及,怎么會生氣。你們會那么想,不過是人之常情,換做是我,大概也會這般作想。是我該向你道聲謝才是!”
“不不不,碧菱不敢,碧菱承受不起!”
“不,你受得起!我這么個昏迷沒知覺的人,你大可應付著照顧過去,但我知道,你一定每天都不辭辛苦的替我按摩手腳和翻身子。”身上的知覺漸漸清晰,花容能感覺得到身上是凈爽的,還有醒來這么一會手腳的麻木就這么快不見了,一定都是歸功于碧菱的細心照料。
“姑娘言重了,碧菱也只是遵照鬼醫(yī)大人的吩咐。”碧菱被夸得臉都紅了。
花容掃了一眼房間,這里的布置簡潔,但該有的都有,只是…好像,是缺了點什么,但卻說不出來,又好像沒有缺什么…
虛無縹緲抓不住的感覺讓人很討厭,所以花容索性不去追究了,眼前還是從碧菱口中多問出些想知道的事情比較重要。
“方才戴面具的男子,就是你們的城主嗎?”
“是。”
“那你口中所說的鬼醫(yī)大人就是方才為我診治的男子?”
“是。”
“他的醫(yī)術很好?”
“那可不是!鬼醫(yī)大人醫(yī)術高明,在晝沒城中無人不敬仰的!”碧菱的少女懷春,表露無疑。
那他說不定可以治好司徒玄青的傻病!花容的腦袋忽然沒由來的蹦出這么一茬。
“那是不是我被治好了就會被趕出晝沒城?”
“這個…”城主的話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碧菱想安慰花容幾句都沒辦法。
“哈哈…你不要露出那么憂愁的表情嘛!被趕出去而已,又不是死。”反而是花容來寬慰碧菱。
“姑娘,話是這么說,可是碧菱舍不得姑娘。”
這話的確不假,朝夕相處的一個人,還是日夜伺候著,自然會有些不舍。難得遇到個善良的主。
已經(jīng)說過,晝沒城是個邪惡的所在,這里面都是些曾經(jīng)的惡人,走投無路千辛萬苦進來了,但本性終是難移。且不說枯骨棧外,就是這枯骨棧里面,為首的城主成天冷若冰霜,威嚴肅穆,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會是嬉皮笑臉的人。
在來伺候花容之前,碧菱以為所有的人都是冷漠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整天拘謹著。
后來被安排過來伺候昏迷不醒的花容,碧菱亦是中規(guī)中矩的。直到有一次,碧菱被管家責罵,心中委屈忍不住,便一邊落淚一邊替花容按摩四肢。過了一會,竟是帶著哭腔傾訴。
昏迷的花容就那么聽著碧菱說完心中的委屈,從此,碧菱照顧起花容,便懷了不一樣的心情,格外的親切。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是不舍又能如何…”花容的心情莫名的一沉,但很快收拾了,“現(xiàn)在我醒了,你就能輕松些了。想來我是四年沒給自己洗過澡了,碧菱,幫我去備些熱水,我想泡個澡,這樣全身的麻木或許能驅散得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