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yī)兀自離開時,心中已然篤定她必然會答應(yīng)了,等她三個月又如何?反倒是司徒玄青這邊,他得想個理由說服。
若是司徒玄青不愿意,就算花容同意了,也是枉然。花容,就是司徒玄青續(xù)命的靈藥。等到他二十五歲時,若是花容真能續(xù)了他的命,或許以后他就只能靠花容活著了。這事,可得你情我愿??偛荒芤磲t(yī)一輩子用那棍棒加媚藥法。
第二天司徒玄青的燒就退了,這次幸好沒有引發(fā)大礙,卻也費(fèi)了好些顆糖粒。
病好之后的司徒玄青,仍是照顧花容的藥仆。
而花容也恍若沒事人一般,好像和鬼醫(yī)的那一番談話根本不存在,照顧她的,還是藥仆。
兩人都很默契的對那天司徒玄青昏倒的事避而不談。
花容每天清晨,會讓司徒玄青扶著她去外面走一圈,呼吸些新鮮的空氣,混沌的腦袋也會變得清醒些。
她覺得藥園一定是個美麗的所在,否則哪會有滿鼻的花香和草韻,以及時不時的鳥鳴。她沒讓司徒玄青形容給她聽藥園的樣子,她想要三個月后自己親眼見證。
這天清早,花容扶著司徒玄青的手臂,慢行在小石路上。
這條石頭小路,從花容的房間前開始,沒有太多的折彎,延伸了好長一段。正好適合花容這樣的失明人士散步。來回走個幾轉(zhuǎn),時間就過去了。
花容將自己的手搭在司徒玄青的手臂時,每每都有種太后的出行的威武感,對不起司徒玄青充當(dāng)了小太監(jiān)的角色了。
散步的一路并非沉默不言,花容會試著和惜字如金“藥仆”多些交流。她想多些了解他。次數(shù)多了,司徒玄青也招架不住花容熱情的交流,不知不覺的,回答的話也多了。
“藥仆…”
“是。”
“你有喜歡的女子嗎?”
沉默了一會兒,“有?!?/p>
“很喜歡嗎?”
“嗯。”
“比如說?”
“希望她幸福?!?/p>
“還有呢?”花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她纏成白棒槌的頭向著司徒玄青。可惜,她看不見在對話開始后,司徒玄青就專注而深情的凝望著她。
“希望她開心?!?/p>
“還有呢?”
“沒了?!?/p>
“就這么簡單?你的回答太籠統(tǒng)了,顯得很沒誠意呢!”
“是嗎…”這一答,更像是在自問。
“是啊!你就不想和喜歡的女子廝守終身?”
又默了默,司徒玄青選擇誠實(shí)回答:“想?!?/p>
現(xiàn)在再不說出心底的實(shí)話,只怕是再沒機(jī)會站在她的面前說這些了,不是一直以來都希望她聽到這些嗎?也只有以藥仆的身份站在她面前,才有勇氣說。
“那你還說沒了,騙人!”
“我只說自己能做到的,做不到的,說了,也是騙人。所以,我沒騙你。”
這回?fù)Q到花容驚訝了,她靜默了小半會,“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不知道?!?/p>
不好意思,我知道了!花容得意的想著,繼續(xù)問:“你打算告訴她嗎?”
“不打算?!?/p>
“為什么?”
“沒必要?!?/p>
“憑什么你要剝奪她知道的權(quán)力?或許,她想知道呢?”
“她有喜歡的男子了。”
“那又如何?”
“她知道了不過徒添煩惱。”
你總是小心翼翼的照顧周全我的心情,卻完全的漠視了自己的。
“你就不怕她喜歡上的,是個混賬家伙。不如你親自來照顧她一生?”
“……”
“你為她做過什么?”
“……”
“干嘛不回答?沒有嗎?”花容故意的激他。
“時間差不多了,該去換藥了?!彼就叫啾芏淮稹?/p>
花容七天需要換一次藥,今天剛好是第一次換。
談話不了了之,花容知道了些,也迷惘了些。好想,多知道些他的事。
……
“藥仆,上次我們的話沒聊完?!?/p>
“哪一次?”
“問你喜歡的女子的那次。”
“……”
“你有多喜歡她?”
“很喜歡。”
“不是愛嗎?”
“愛…是我給不起她的?!?/p>
“怎么說?”
“愛是一輩子的,而我,給不起她一輩子?!?/p>
“……如果說,她喜歡上了你,怎么辦?”花容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問了這么一句話,意識到時,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不會的,她不會喜歡上我的,我只是個卑微的藥仆。”
“如果她受盡天下人的唾棄,你還會喜歡她嗎?”
“會。”
“那不結(jié)了。
“……”
“你自以為是的認(rèn)為是對她好的,可是你知道那是她想要的嗎?你把自己的喜歡埋藏著,對她很不公平?!被ㄈ萁^對不會承認(rèn),自己在慫恿司徒玄青來個勇敢的表白。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是被蘇炎傳染的惡趣味嗎?為什么那么想親耳聽見?他若說了,我會如何回答?
有些事,不試過,又怎知結(jié)果?
花容鬧不懂自己了。面對司徒玄青,就會陷入一個矛盾的漩渦中,越繞越暈,不知道自己的心。
“時間差不多了,該去換藥了。”
談話又一次的不了了之,花容仰天長嘆,為嘛每次有突破的時候總是要換藥!下一次,又要重新循循善誘的撬他的嘴了!
花容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偏離了當(dāng)初的純粹的意圖了,她不再只是想了解司徒玄青,而是莫名其妙的想方設(shè)法鼓動司徒玄青想自己表露心跡!
然后,來個一口答應(yīng)?!
花容被自己忽然蹦出的想法驚呆了!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得回歸正軌!
……
“你嘴上一直說喜歡她,那你為她做過什么事嗎?”
“沒什么…”
說謊!花容氣結(jié),毫不氣餒:“騙人!”她發(fā)現(xiàn),這兩個字很好使,一用,司徒玄青立馬實(shí)話實(shí)說,無處遁形。
“救了她幾次。”話說得何其輕松,好似很簡單。
“那是幾次?”花容跟著腹語,哼,抓到你大話了吧!還幾次咧,不就一次!
在花容認(rèn)知中唯一僅僅的一次,是要了他性命的一次。
“記不得了?!?/p>
花容終于覺得自己戰(zhàn)勝了一次。他每次的回答,帶給她的,幾乎都是震撼。那么樸實(shí)無華的回答,卻有那么震懾的威力。
“算了,扶我去換藥吧!時間差不多了。”
這一次,談話姑且算是不了了之,是花容方面的不了了之。她很是得意。
……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一次,不知怎的,居然來了個角色互換,司徒玄青難得的反客為主,問起了花容。估計(jì),是花容的鼓動政策起效了。而花容,并不排斥,如實(shí)相告。
“我有喜歡過的人。”
“……”短短一句話,就把司徒玄青的勇氣被憋回去了。
“你聽清楚,是喜歡過,喜歡過的!”急切的辯白。
“恩,知道?!?/p>
聽他話中的幽怨惆悵就曉得是不知道!“你懂‘過’的意思嗎?就是從前,曾經(jīng),過去!跟現(xiàn)在無關(guān)?!?/p>
“我不相信。”司徒玄青不是沒聽出來,而是不信。
花容的心“咯噔”的漏跳了半拍,一個詞飄過腦海“自欺欺人”…
愛上一個人很容易,要不愛,就難了。
“我說是就是!”她嘴硬著,如果可以輕易的翻過去,那她就不會還痛苦著。心里就像綁了一個結(jié),不去當(dāng)面的問清楚,結(jié)解不開,心死不了。
司徒玄青比我都更了解我自己嗎?真的過去了嗎?要站在那個人面前才會有答案吧!
“走了!換藥去!”
這次的談話,是不歡而散。這次之后,司徒玄青也再沒主動問過。兩人當(dāng)真回到了最初的最簡模式。
拉近的心,又被推開。
……
“好了?!惫磲t(yī)替花容固定好紗布,“看樣子恢復(fù)得很不錯,下一次就可以拆掉紗布?!?/p>
花容碰了碰腦后的紗布固定處,每次換藥她都有短暫的時間睜眼看世界,只可惜司徒玄青都不在。
“鬼醫(yī),能救玄青的辦法,真的就只有你上次對我說的…那個嗎?”花容猶豫了好久,終是無法過自己這一關(guān),可人命關(guān)天,又不容她只考慮自己。她真的很糾結(jié)。
然出乎意料的,鬼醫(yī)“撲哧”一聲,很沒形象的笑出來,繼而譏笑道:“哈,你還當(dāng)真了?”
花容語噎,“你…你是開玩笑的?!”居然…失落…了?!
“當(dāng)然!”鬼醫(yī)的語氣相當(dāng)肯定,不容置疑。
花容氣噎,“……”
“呵,我該說你實(shí)在呢?還是天真?又或者愚鈍?逗你玩的!氣不過司徒玄青為你命都不要?!惫磲t(yī)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透。
花容真的糊涂了,鬧不清鬼醫(yī)的話是真是假。
“我都不記得問你和玄青是什么關(guān)系了?!睕]由來的,花容問了句離題的。
“算是…”鬼醫(yī)作勢思考了下,給出他的回答,“兄弟吧!”
“所以你這是替兄弟抱不平而耍我咯?”花容試探著問道,同時豎起耳朵細(xì)聽鬼醫(yī)的任何動靜:呼吸,語氣,腳步聲。
“可以這么說,也可以不這么說。”鬼醫(yī)居然賣起了關(guān)子。
“在這件事上,我沒心情和你打太極。相信你也不會拿自己兄弟的命開玩笑吧?”
鬼醫(yī)的腳步聲很是淡然,沒有透出一絲的緊張,“我也是順便替自己出口氣呢!讓你嘗嘗左右為難的滋味!你可知,當(dāng)初玄青拿自己的性命威脅我救你時,我是怎樣的心情?救你,他死路一條。不救你,他立刻就死在我面前!你說,我該作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