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表情,真顏被丑顏糊住了,不真切。至少,她感知得到,自己的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喜事臨了,該笑賀。
她踱步到書桌邊,慢騰騰的把挽了一半的袖子繼續挽好,準備磨墨。
優秀下人守則四,未竟之事應做完,尤其是主人吩咐的。
一直到過午了,蘇炎都沒有回到書房。因為肚子餓,致使花容猛然驚悟,她失職了!說好的隨侍左右吶!
一驚一乍的丟下磨石要跑出去尋主,一腦袋直接撞在了正要進書房的蘇炎的胸~口。她被撞退了好幾步,捂著發疼的額頭,愣是咬住嘴唇沒吭出聲。
不管蘇炎胸~口疼不疼,反正她的頭是疼極了,發暈,扶住了什么東西才不至于倒地。
緩了好半會,她睜眼準備挨罵受罰。
目光首先觸及的是蘇炎面無表情的冰塊臉,順視而下,不得了了!花容后背冷汗出一片。好死不死,她扶住的東西是蘇炎的手掌,而此時,葉霜紅站在蘇炎身后!
顯然葉霜紅是嗔怒待發,只是礙著身為當事人的蘇炎尚未有表態,不便喧賓奪主。
“毛躁欠教,自己去岑陌那里領杖責二十?!碧K炎果斷干脆的下了對花容的判決,不多半句廢話。
說話的同時,蘇炎將自己的手掌從花容手中抽離,片刻前的有力支撐頃時不復。
“小的領罰,謝莊主?!被ㄈ菥髲姷囊Т诫x開。
走遠了,花容耳邊尤有葉霜紅的嬌嗔。所幸的是,葉霜紅很滿意蘇炎對花容的責罰,沒啥抱怨之言。她亦是不好多言,畢竟這個毛躁欠教的人是她授意安排過來的。
二十杖領教下來,花容直接被抬著回房間休養了。
肯命人抬花容回房已是岑陌的格外開恩了,至于隨后諸事,四字真訣:自力更生。若不是猜著花容是葉霜紅安插的人,岑陌斷不會有這份好心。
屏月山莊的規矩就是這樣,受罰之后前事盡消,不再追究。可受罰之后,不會有人來理,連簡單的處理治療都不給。徹底貫徹落實了“咎由自取”這一說。
當然,屏月山莊也不會不近人情到要受罰者帶傷上崗,會人性的給幾天傷假。如果受罰者能熬過去,便是雨過天晴了??覆蛔〉?,惟有在哀怨中死去。
這些不近人情的規矩放到花容這里,挺好的,誰讓她特殊。
受杖刑期間,眼里嚼著淚花,花容始終沒讓淚花落下來。說不清是委屈亦或什么,眼里就是一直潮潮的。
屁股開了花,動彈不得,一整天米粒又未進,趴在chuang上的花容昏昏沉沉的。她該是感謝蘇炎的,命她自己去找岑陌領罰,讓她能抽空做個準備。否則此刻屏月山莊要有多少無辜之人被她毒倒了。
深知自己毒害不淺的花容,早命人去天蠶莊收羅了一套千年天蠶絲織成的貼身衣褲,以備不時之需。今個兒,果真派上用場了。留在蘇炎左右,難免會有血光之災,這點先見之明花容是有的。
據說,那套天蠶絲護身衣褲是天蠶莊的鎮莊之寶,花容又一次造孽了。是鬼醫的那副千年蠶絲手套啟發了她可以去尋這么樣好東西謹防自己禍害人間,所以,鬼醫是幫兇。恰好,雪彌有交代,天蠶莊欠著紅塵樓的賬,所以,雪彌也是幫兇。最后,是蘇炎無意間跟花容提起天蠶莊有此鎮莊之寶,所以,蘇炎更是幫兇。
這么想了一輪,花容心里頭舒坦多了,罪孽有人分擔輕松多了。
二十杖,對女子來說,不輕。尤其是花容瞧著這般瘦弱。所以眾人紛紛猜測,花容活不久了。這會子的花容,也是這么想自己的。挺不值的。
天蠶絲織成的護身衣褲的確刀槍不入,但落到花容屁股上的,是棍子。目前護身衣褲的作用,僅在于防止花容的毒血透出來。因此,血肉模糊的屁股,結結實實的捂著了。估計,差不多發臭了。
花容強打起精神,掙扎了幾下爬起來。要暈起碼得等上點藥。上好的金瘡藥,她同樣聰明的帶過來了,被她聰明的放在chuang頭角落。
屁股這等傷處,是比較尷尬的傷處之一。花容默默嘆了三口氣,牙一咬,扭身配合左手拉開褲頭,同時右手左右來回平移抖動,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姑且鋪滿了她滿是瘡痍的屁股,迅速的和血混合在一起。
一陣清涼稍稍緩解了痛楚,但很快就消逝了。
丟開空瓶,花容重新趴回chuang上,這才允許自己的神識愈漸模糊。
一覺渾渾噩噩,醒來,已是半夜??梢愿兄玫窖獞撌侵棺×恕?/p>
雖然很想繼續睡,甚至已經忽視了餓癟的肚子,但花容不得不睜開困眼,今晚不把衣物換了,就等著明天撕心裂肺的吼叫吧。
人的潛力總是無限的,每當花容覺得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時,體內就又會涌出一點。哆哆嗦嗦,涼氣不斷倒吸,終于,花容換了一身衣裳。
一串的動作,血再次隱隱滲出,她暗呼不妙,卻無可奈何。金瘡藥沒了。正當她焦頭爛額之際,畏畏縮縮的敲門聲響了?;ㄈ輨幼饕粶Q耳細聽。
“容影,我是楚亥塵。”
“容影,睡了嗎?我來給你送點東西?!?/p>
“容…”
花容扭著屁股艱難的去開了門,門外的楚亥塵左右張望,做賊似的。她扶靠著門板,盡量保持形象。
“你怎么來了?被發現的話會受罰的?!?/p>
“沒,就是給你送點東西,喏,給?!背m憨厚的撓了撓后腦勺,同時遞給花容一個布包。
花容不明就里的接過,未及她將視線重新移回他臉上,楚亥塵早就一溜煙跑了。
關了門,花容抹黑點亮了燭火,翻了翻布包,得出結論:楚亥塵是她的救命恩人。
布包里躺了幾個饅頭,另外有個小口袋,裝了幾個小瓷瓶。花容打開嗅了嗅,是金瘡藥。
顧不得臀部的傷口又在滲血,花容毫不矜持的抓起個饅頭狼吞虎咽,得閑的手忙不迭的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就著饅頭囫圇喝下。她只想到了兩個字來形容現在的自己: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