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哀嘆命運不濟且坎坷間,司徒明奕已然張羅到蘇炎這邊了。
不知為何,向來站在第一順位的蘇炎,這會子故意站得靠后些,司徒玄青亦不好殷勤的太過的請躲在后頭的蘇炎坐上第二輛馬車,所以蘇炎是最后一個上馬車的賓客。
“蘇莊主,久等了,莊上已備好廂房和酒菜,請上馬車!”司徒明奕笑嘻嘻的過來相請。
“嗯!”蘇炎負手輕點頭。
在他上了馬車后,花容噘著的嘴,都能掛水壺了,配上她的丑顏,只有更丑,沒有最丑。她捶了捶大腿,認命的擺好架勢起跑。
“還愣在那里做什么,還不上車。”
忽然,馬車里傳來蘇炎幽幽的責斥聲,可在花容聽來,分外悅耳!
“啊?!啊!是!莊主!”三兩下,花容樂呵呵就爬上了馬車,屁顛屁顛的。
等她坐好,馬車穩穩的駛動,只見蘇炎閉目坐在最里側。
花容心里甜滋滋的,想要說聲謝,幾番張口,卻終是作罷。
一路上,靜默無言。
憑心而論,御劍山莊比起屏月山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地處山中,自然是比不得屏月山莊的華麗,可卻別有一番氣勢。
所有的賓客都被安排在東廂房,住的是豪華的套間。為了就近伺候自家主人方便,花容這些隨從們也是安排住在東廂房,住套間就有點妄想了,有個小單間已是不錯的待遇。
到達莊內天色已經暗了,各個賓客皆安排有專人招呼和帶路,足見御劍山莊的周到之處。
賓客們直接被帶去各自的房間放置包袱,帶路的下人體貼的介紹了沿路所見的莊內景致,以及簡單說明了隨后幾天的大致安排。
考慮到眾人趕了一天的路定是累了,司徒明宇便沒有急著在當晚同眾人會面,命人轉告明天一早在大廳聚見,又囑咐了莊里的人好生款待。眾人休息梳理得差不多了,晚膳亦恰好送至各人的房間,合足了眾人的胃口,想必是下了功夫調查了各人的飲食喜惡。
有晚膳后想賞賞御劍山莊夜景的賓客,皆是滿足了要求,言明莊內并無禁地,隨意參觀,專人陪同介紹。
總之,御劍山莊是盡足了地主之誼,款待細致周到。
在司徒明奕看來,他大哥做足了這些表面功夫也是無濟于事的,司徒玄青注定要命喪劍谷。
縱然司徒明宇有意討好,哪及司徒明奕早一步說定。臨時抱佛腳,沒用的。司徒明宇錯就錯在,將聯系的事由交予司徒明奕去做,這不是明擺著給司徒明奕機會做手腳么!
明里一封邀請函,暗里追加一封拉幫結派,許給好處的信,就這樣,司徒明奕搞定的賓客中的多數。這些人多原就是司徒明奕的舊識,自然是一拍即合。
另有幾個猶豫不決的,在從錦歌城出發前,亦皆被司徒明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當面說服了。
挑挑揀揀,惟留有一人司徒明奕始終無從下手,故不敢冒進。此人正是蘇炎蘇大莊主。
后來司徒明奕想通了,蘇炎在江湖上威信是高,卻也不是多管閑事之輩,御劍山莊易主,或許正是他所樂見的。再不行,蘇炎就一人,他這邊可是賺足了人氣。這筆賬,怎么算都是贏!
司徒明奕簡直睡著了都會笑醒吶!他就等著明早斷了他大哥最后的僥幸念想。
……
伺候著蘇炎用膳后,花容一邊接收著蘇炎投來的一束警示的目光,一邊誠摯的點著頭退出房間。房門關上,她立馬就換了副鄙視表情,這家伙有完沒完!就算我想找司徒玄青也無從找起好不好!御劍山莊我不熟!
候在外面的侍婢見花容出來,幾步迎上,道:“請隨我來,我帶你去房間。”
“有勞。”花容收起鄙視的表情,換上副笑臉,跟在侍婢后面。
花容住的地方離蘇炎的房間不遠,一條回廊兩個拐就到了。說得輕巧,回廊長著呢!得走上小半會。
“我叫容影,你呢?”為探聽消息,花容不得不主動搭訕,御劍山莊的下人們明顯比屏月山莊的友善多了。
“我叫芙袖。”芙袖放慢步子,同花容并走,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芙袖看著是個乖巧的女孩,年紀和花容相仿,這幾天由她專門隨侍蘇炎左右。
“你進御劍山莊很久了?方才見你沿路介紹景致,很是詳細呢!能被指派來伺候我家莊主,你定有過人之處!我得趁這個機會多向你討教討教了。”恭維的話不要錢,能說多少就多少。
“哪里,我進莊有十年了吧,也就仗著伺候主子的年頭久些,無甚過人之處。”
“呀呀,我進屏月山莊不滿半年叻。你人又漂亮,肯定討主子的歡心。哪像我,初進御劍山莊,人丑,又攤上個挑剔主子,別提有多難熬了。我瞧你家少爺,定是個和善的主。”幾句話,花容就果斷的將話題帶向自己需要的方向。
“噓!”芙袖忽然拉了拉花容的袖子,作勢噓聲,“咱們當下人的,切記不要在私底下議論主子們,尤其是主子們的不是!”
花容受教的點了點頭,“還是你機警!”
“不過啊,我家少爺的確是個好人,可惜老天不長眼…”
芙袖的話匣子還是被花容撬開了些,無限惆悵的感慨了句,就已經來到花容的房間前。
“你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可以來找我,我就在前面那個房間。”芙袖替花容打開了房門,后指著隔著三間遠的一個房門。
“嗯!”
進到房間,花容有點喪氣,沒能套到芙袖的話,司徒玄青住在哪里,還得她自己去摸索了。
低頭沉思了一番,也對,出了個傻子少爺,御劍山莊里最為忌諱的,當然是私下議論主子了。御劍山莊事事坦蕩,莊中各處任由賓客進出,惟有一忌,就是司徒玄青了。
回房收拾妥當后,已經夜深了。花容不著急夜探,而是翻出紙筆,在桌面上煞有其事的寫著什么。
通過芙袖對御劍山莊的大致介紹,花容猜想,司徒玄青定住在西苑。
御劍山莊的格局簡潔大方,居中是待客的大廳,左右分別是主人家住的西苑和賓客住的東廂房,大廳后面,是偌大的一個后花園。直穿過后花園再走半里路,就是劍谷的入口了。
將幾封寫好的書信揣進懷中,花容卸去丑顏,習慣性的脂粉淡施,換上了收身緊束的夜行衣。拉上罩面,紅塵樓小公子出動了…
一封封書信準確無誤的穿過門縫投進了相應的房間,在路過蘇炎的房間時,花容大氣不敢喘一個,生怕驚動到這尊大神。
蹩腳的功夫的籠罩下,花容暫時當不了個瀟灑的小公子。等到事畢,她積攢了一身的冷汗。顧不得擦汗,她馬不停蹄的憑著依稀的印象往西苑進發。芙袖曾大致的遙指了指前往的西苑的方向。
對于司徒玄青的情況,花容多少是不放心的,必須親自確定。
頂著夜色摸進,花容仍是繃緊了精神頭。現在江湖上大半的高手都在御劍山莊內,御劍山莊的守衛也不是吃素的,以她三腳貓的功夫,難保不會驚動他們。
好在今晚大家都睡得挺沉,大概是拜今天奔波趕路所賜。至于守衛嘛,花容想,可能打瞌睡去了。
其實花容如果注意腳邊幾個僻靜角落的處,她會發現,御劍山莊的暗衛們橫七豎八的睡得正香呢!
什么原因?有人替花容掃清障礙了唄。
是誰?除了司徒玄青,御劍山莊里還能找到第二個沒事找事,膽大包天的?
料到花容定然不放心自己的情況,會來個夜探,司徒玄青早就強打起精神神不知鬼不覺替她處理了東廂房和西苑的暗衛,順便捏造了些入侵者的痕跡,守衛們也不至于不好交代。
順利進入到西苑,正當花容撓著腦袋四下探尋,苦惱司徒玄青在哪里時,路過的一個房間傳出了熟悉的咳嗽聲。
天助我也!
花容大喜過望,果斷推門而進,潛意識里已將司徒玄青劃歸傻子行列了。
幾步摸進里間,果見司徒玄青躺在chuang上,睡得不是很熟,時不時微咳幾聲,比引得花容進來的那幾聲咳秀氣多了。
花容先是伸手探了探司徒玄青額頭的溫度,然后抓住他被子下的手握了握,滿意的點了點頭。
將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替他掖了掖被子,花容轉身就要走。然,走了幾步她又折回,坐到了chuang沿,握著他的手,待了好長會時間。
沒再咳嗽,聽著司徒玄青漸趨平穩的呼吸聲,花容的心口從未有過的平靜。看著他睡熟了,花容才離開了房間。
兩人都沒有料想到,在花容前腳離開,后腳司徒玄青的體溫又升高了起來。他趕路掏出藥丸服下,才鎮住了熱勢。
分明還有一年的時間,可近來卻是從未有過的頻繁發病,就算吃藥,維持的時間亦越來越短。兩個時辰之前,他才吃了一顆藥的。
司徒玄青望著門口的方向,眼中深邃幽遠。明知道不能妄動內力,但相比她,什么都無所謂了。
……
花容曉得蘇炎警覺性高,可也不帶這么高的。她就不小心踢到了個小石子,至于把他引至她面前嗎?!
此時,花容強裝鎮靜的和蘇炎靜默的對峙著…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先動你就輸了!
可也不能就這么僵持著啊!
于是乎,花容出聲了:“蘇莊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禮貌的打個招呼總是沒錯的。
“小公子?”蘇炎嚴峻的表情總算出現了些松動。
“莊主好耳力。”
“樓主好興致。”
“呵呵,本樓主就是來辦點事,不打擾了,先走一步哈!”
混球,輕功好就了不起啊!
花容回身眨眼的瞬間,蘇炎已經一躍擋住了她的去路。
“莊主還有事?”
“樓主沒什么要交代的嗎?”
“噢!交代!有什么要交代的呢…”
蘇炎緊盯著眼前的人,小公子不會無端出現在御劍山莊,既然被逮到了,不撈點好處,就對不起自己了。
花容絞盡腦汁要脫身,蘇炎卻逼近了幾步。
“怎么?忘記了?”
“哎呦,怎么會忘記。本樓主來這里,都是為了…為了莊主你啊!對!為了莊主你啊!”
“嗯?”
“莊主不是讓我尋物么?這里…就在這里…御劍山莊的某一處。”花容吹牛不打草稿,說謊話不怕掉大牙,仗著蘭室秘典全本在她腦袋里滾瓜爛熟,信口捏造了個緣由。
果然,蘇炎聞言臉色一變,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小公子的話不像是騙他的,如果蘭室秘典在御劍山莊,那事情就難辦了。
“此話當真?”
“當真!真的不能再真了!”花容望見一線生機了!
蘇炎不管小公子是怎么混進御劍山莊的,現在他最關心的是蘭室秘典。
“我如何信你?”
花容退了一步,因為蘇炎在說話間已經逼至她眼前,連他的呼吸,都能清楚的感知,臉上熱癢熱癢的。
“也不用莊主你等多長時間了,在你離開御劍山莊之前,蘭室秘典雙手奉上!屆時只希望莊主不要忘了自己許下的承諾。”花容昂頭挺胸,迎上蘇炎咄咄逼人的視線,氣勢不輸他。
“一言為定!”蘇炎丟下一句話,瀟灑的走人,留下驚出一身冷很的花容。
呼…嚇死我了…還以為在劫難逃了…對付蘇炎,果然得下大招狠招!
花容又一次用實踐證明,對付蘇炎,破釜沉舟這招最實用了。
這邊,走遠的蘇炎回品著鼻尖余存的香味,眉頭緊鎖。這味道,似曾相似,可愣是記不起在哪里聞過。
……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兄弟和一眾賓客齊聚在大廳,幾句客套的寒暄后,司徒明奕迫不及待的將話題引到司徒玄青闖劍谷上。
開場白司徒明奕是說得眉飛色舞,故而沒有發現他的伙伴們偏于沉默了些。
“大哥,先輩定下的規矩不可違,而劍谷里是何等的險境,你我再清楚不過了,要玄青獨自去闖,你當真忍心?”司徒明奕情真意切,雙眼都閃起淚光了。
司徒明宇面色凝重,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兒子,哪里忍心讓其去送死。可恨自己的手足胞弟,先唱白臉再唱紅臉,逼著他不得不同意讓兒子去闖劍谷。現在可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際,又假惺惺的阻攔,斷了他的退路。為的,不就是要他將莊主之位拱手交出。
司徒明宇本是想著先同意了司徒玄青闖劍谷的事,等眾人到來,再說出一番托詞,讓他和兒子一同闖劍谷。
如今,是不可能了,司徒明奕將司徒明宇的話頭給堵死了。
“這…”
趁著司徒明宇猶豫不決,司徒明奕不動聲色的朝在座的伙伴們使眼色,要他們搭把腔,是時候起哄逼司徒明宇當個慈父,切莫狠心逼兒子去送死了。
奇怪的是,伙伴們皆左顧右盼的,不理會他的信號,個個三緘其口。
無奈,司徒明奕只得唱獨角戲,繼續道:“大哥,不如…”
“爹,二叔,玄青可以闖劍谷!”忽然,司徒玄青出現在大廳門口,目光堅定,語氣更加堅定的說。
“玄青,你…”司徒明宇恨不得將司徒玄青出口的話給他塞回去。
司徒明奕卻是喜不自勝,反正司徒玄青闖不闖劍谷,于他來說,都是贏!他就坐等莊主之位了!何樂而不為!所以,他索性不說話,悠然自得的坐回位子。
“爹,玄青可以的!”
“爹,你不要擔心,玄青可以的!”
“爹,你就讓玄青去吧!”
作為一個傻子,高談闊論他必須不會,惟有簡單的不斷重復一句話,表明自己的決心。
司徒玄青會回來,就打定了主意自己去闖劍谷。絕不能再給司徒明奕以可趁之機了。他沒想到的是,司徒明奕召集來的伙伴們,竟是出乎意料的安靜,替他省了不少事。
司徒明奕看不下去自家大哥的優柔寡斷了,起身道:“大哥,既然這是玄青自己的選擇,且江湖上的朋友特意前來替玄青助威,我們就照原計劃,后天由玄青獨自去闖劍谷。相信司徒家的列祖列宗都會庇佑玄青的。”
乖乖,又抬出祖宗說事!候在大廳外的花容不屑的表情快瞞不住了。大廳里的對話外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憑著司徒玄青那顆堅定的心,她肯定了,他裝傻無誤。
司徒明奕伙伴們的緘口,就是小公子昨晚的杰作成果。在座的幾位,統統留了把柄在紅塵錄中記著呢!透過一封書信,寥寥數字,他們就閉嘴了。
江湖中所謂的正派君子,不過如此。
花容以為,這下司徒明奕這個面上好人就沒轍了,司徒玄青興許能省下劍谷一趟行。始料不及的是,司徒玄青竟是主動要求闖劍谷。
初始花容不理解,覺得他化簡為繁,做了沒必要的逞能。后來想想,司徒玄青是不愿給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為難司徒明宇的理由。這是作為兒子的心意。那么,她惟有全力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