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宜聽出來了，媽媽故事中的他和她，其實就是爺爺和奶奶，只是她從不知道他們一生中竟有這樣的悲歡離合，雖然，她也隱隱約約聽過他們的舊事。

在宣宜的記憶中，爺爺奶奶并不相配。小時候，她總是對著爺爺奶奶年青時的合影，為爺爺抱不平：“爺爺，你年青時帥呆了！應該配個大美女才說得過去啊。”奶奶連字都認不了幾個，長得又不好看，看電視只看肥皂劇，同她說話，她常常也聽不明白。宣宜不明白，爺爺是怎么看上奶奶并與她相愛相守一生的。

每每聽到宣宜這么說，爺爺總是拍拍她的小臉，呵呵笑，而正在看電視的奶奶，也不生氣。她隔一會兒就看看墻上的掛鐘，她不想耽誤給爺爺做晚飯的。

自爺爺離世后，奶奶依然獨自生活在原先的小屋里，墻上是他們老倆口的許多合影：有參加旅游的、有在家的，但更多的是爺爺掛滿軍功章的相片。奶奶對著它們，思念著爺爺，這樣她才能一天天熬過了這十多年來的漫長歲月。

“宣宣，媽媽對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所謂緣份，或者命中注定，不一定是能伴你到永遠的，那也許只是你生命中的一段。沒有人能清楚自己的一生將會如何，但無論怎樣，不要讓自己沉淪。你從小就是個隨性的乖孩子，對一切都能看淡看輕，也只在這件事，表現得過于傷心。

柯凡肯定是個好孩子，我相信我女兒的眼光。但是，你們畢竟太年輕，尤其是柯凡，他才二十歲，還在上學，他又有那么樣的一個身世。如果他沒有一個能讓他自己都認可的根基，就算沒有旁人，你們也還是會有分歧。現在你們固然兩情相悅，卻還不具備相愛的成熟條件。說起來，還是你們相遇得太早了些。”

宣宜已經能聽進去些媽媽的話了。媽媽從沒有一次對她說過這么多的話。幾天的靜默，她麻木的內心也應該有點平復了。

只是，她不是不明白這所有的道理，但她還需要時間。柯凡的身影總是在她眼前晃動，提醒著她那場短暫卻刻骨銘心的相戀。

她想：還沒有同柯凡好好道別呢，無論怎樣，終究是相愛一場。如果有一天，能夠把一杯清茶坐冷，如果有一天，能夠將一縷日光坐老，她還是愿意再從頭走一遍，與柯凡結一次雖短卻難忘的情緣。

而若能在最好的年華中與你相遇，就算最終與你分離，我也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

宣宜想起了小時候外婆教她唱的那首歌，她對著遠方，對著看不見的柯凡，在心里輕輕吟唱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