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話，緣法不是第一次跟蓮笑笑說，蓮笑笑也不是第一次聽。

每一次聽，蓮笑笑的感受都一樣。胸口像是被大石塊堵住似的，難過地說不出話來。

蓮笑笑沒有看緣法，而是翻身睡去了。

緣法看著蓮笑笑單薄的背影，嘆了口氣，也躺了下去。

“緣法師兄。”蓮笑笑試探著問，“如果我們不是佛門弟子，你對我是不是會不一樣？”

“沒有如果。”緣法說，“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存在的就是如果。我們改變不了現狀，就用如果當初來安慰自己。安慰過后，一切還如從前。難道要我對你說，如果我不是出家人，我就會愛上你么？就算我這么說了，現實依然改變不了我的身份。”

蓮笑笑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緣法側過頭去，聽見她呼吸時長時短，便問：“笑笑，你睡著了么？”

“睡著了。”蓮笑笑回答。

緣法頓時滿臉黑線。

次日早課過后，弘善方丈召集眾人，做了個半年總結，順便展望了一下大相國寺未來的發展前景：“大相國寺的眾位弟子們，上半年我們經歷了三年一次的論法大會。在全寺的共同努力和緣法的突出表現下，我們大相國寺贏得了圣上的贊揚。下半年，大家更要積極努力，一方面我們要在專業學習上更上一層樓，另一方面，大相國寺作為大梁的國寺，更要創造大相國寺的品牌形象。不能給圣上抹黑，不能給大梁國丟人。所以，下半年我會對大家進行考核，優秀者大相國寺會跟朝廷申請，安排游學，去各地交流佛法心得，甚至是走出國門。大家一定要努力，把大相國寺的品牌打出去。”

這個決定做出后，大家都炸了窩一般，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所以早飯時，氣氛也十分熱鬧。

緣久擠到了蓮笑笑邊上，笑嘻嘻地說：“緣心師弟，吃這點飯夠么？要不我把我的饅頭給你吧？”說罷湊近蓮笑笑，想把饅頭遞給她。

“不用了。”昨晚的談話有些“不歡而散”，蓮笑笑今日心情不是很好。

剛才弘忍想趁著給蓮笑笑打飯的時機跟她說個話，被蓮笑笑充滿怒火的一瞪嚇回去了。

蓮笑笑憤怒的眼神明顯是在說：“說話不算話，明明答應那首坑兄寺歌僅限于咱倆知道，可你一轉身就散播出去了。害得昨天我在心愛之人面前難堪。”

緣久舔著臉說：“緣心，你不吃饅頭，要不吃點菜吧，我給你撥。”說著就用筷子給蓮笑笑夾菜，然后很不自然地筷子掉到了地上。

“哎呀，筷子掉了，緣心師弟，我撿一下。”說著，緣久擠到蓮笑笑身邊，貼著她俯下身撿筷子。

蓮笑笑心里極為別扭。雖然不知道緣久突然抽的什么瘋，但是他這么做讓蓮笑笑對他存了一絲戒心。

緣久對蓮笑笑，不過是一種暗中的試探。自從昨日在街上碰見和蓮笑笑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子，雖然緣久也不敢相信兩人是同一個人，但心里總歸留下一個疙瘩。這次趁早飯，緣久故意離蓮笑笑很近，想看看她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剛才的一系列舉動，都是想故意挨近蓮笑笑。

“你離我遠點，還有，把你的饅頭拿走！”蓮笑笑別扭地坐在緣久旁邊，緣久的“親近”讓蓮笑笑很是不爽，脾氣一上來就發火道。

緣久笑嘻嘻地說：“緣心師兄，你長得瘦瘦小小的，還是要多吃，這樣才能長身體。”

蓮笑笑不耐煩地把他手中的饅頭塞回去，說：“我不要，你自己吃吧。緣久師兄，你今天是怎么了？”

兩人正推搡著，正巧被遠處的緣法看見了，緣法誤以為蓮笑笑在搶緣久的饅頭，對著蓮笑笑吼道：“緣心，你在干什么？！”

這一吼，食堂瞬間安靜。緣法的吼聲有除噪音的功能，蓮笑笑那首歌還是沒有編錯的。

“沒……沒干什么啊。”蓮笑笑有些發懵，不知道緣法為何對自己發脾氣，他應該對今日突然莫名其妙的緣久發火才對。

緣法瞪著蓮笑笑，當著全寺眾人的面兒，訓斥蓮笑笑道：“緣心，你沒吃過飯么？這里這么多饅頭，你不夠吃可以來拿，為什么要搶緣久的？”

“我沒有搶緣久師兄的饅頭……”蓮笑笑爭辯道。

緣法打斷她說：“你還犟嘴？罰你今天不準吃飯！”

弘忍在一旁有些聽不下去了，勸和道：“緣法，你這是干什么？”

旁邊也有些人在勸：“緣法師兄，消消氣。”

“對啊，表揚要公開，批評要在私底下。”

“緣法師弟，我看這事兒有誤會，緣心不會這么做的。”

別人越勸，緣法的火越大，轉身對弘忍說：“師叔，我沒干什么。既然師父把緣心師弟教給我，讓我教導她，我就不會只撿好聽的說，我就要負起教導她的責任。師叔，您不要總是護著緣心，會把她寵壞的。”

蓮笑笑含著淚，滿腹的委屈。顯示被信任的弘忍師叔“出賣”了，然后被心愛的緣法師兄又潑了一盆冷水，今早又被緣久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有些惱火，現在還被心愛的人當眾冤枉訓斥。

蓮笑笑的心情瞬間跌落到了最底。

“我最后說一遍，我絕對沒有搶緣久的饅頭！清者自清！”蓮笑笑喊道，復雜地看了緣法一眼，抹著淚跑了出去。

緣久笑著剛想解釋：“其實緣心并沒有……”

只見緣法追了出去，喊道：“緣心，你給我站住！”

蓮笑笑站住，回頭看著臉色鐵青的緣法，有些不知所措。

緣法走近蓮笑笑，板著臉說：“緣心，你今日……你近日的所作所為有些出格了。師父命我單獨教導你，我一定要把你扳回正道上來！去院中跪誦《金剛經》，我不說停不準停！”

弘忍也跟著追出來，說：“緣法師侄，是不是有些過了？”

“還不快去！師兄的話你也不聽？”緣法喊道。

蓮笑笑有些驚訝地望著一臉怒氣的緣法，緊咬了一下嘴唇，轉身跑開了。

弘忍看著蓮笑笑傷心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生氣道：“緣法，你過分了！如果你是因為那首歌生氣，那是我編的，和緣心沒有關系，你沒必要朝她發火。”

“師叔，和那首歌沒有關系。”緣法解釋道。

弘忍有些不信：“那是因為什么？緣法啊緣法，全寺中你對誰不好都不行，唯獨不能對緣心不好，要是沒有他，你早就……”

話說到這里，弘忍又說不下去了。

緣法頭疼地解釋道：“師叔，我這么做都是為了緣心好，您這么袒護她才是害了她！總之，師父既然把緣心交給我，我就一定要保護她。這件事我自有主張，還是請師叔莫要管了。”

說完，緣法冷著臉走了，留下一臉無奈的弘忍。

弘忍看著緣法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替緣心不值。雖然弘忍也想不通上次中毒及論法大會一事，緣心是如何平安度過的，但弘忍知道緣心這么做一定是為了緣法。看著緣法對緣心發脾氣，弘忍有種想說出解毒事件始末的沖動。

卻不知，緣法早已知曉一切。

緣法背著手站在院外，看著院中背對著自己，跪在兩床被褥中間，故意不讓自己看見她身體的蓮笑笑，無奈地嘆了口氣。

聽見蓮笑笑還算流利地背誦《金剛經》，緣法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緣法走近前去，看見從兩床被褥中露出的小腳，緣法不禁笑了，這朵笨蓮花，什么時候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

緣久與你我素日沒有太多往來，今日對你如此熱情，你都不覺得奇怪么？他那些太過別扭又太過明顯的動作，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不對勁，就你這株笨蓮花看不出來，還和他推推搡搡的。

蓮笑笑啊蓮笑笑，怪不得你考了三千年的不及格呢，緣久是在暗中試探你，你不知道么？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在試探你什么，但是肯定和你的身份有關。他是何時懷疑上你的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對你起了疑心。你不提防他，還要往他跟前兒湊么？

我急中生智想出了這么個理由，雖然話是難聽了些，目的是讓你離他遠點兒，也是為了告訴那些多事的人，你只能由我教導，其他人不能插手。這是為了保護你，你這株笨蓮花！

蓮笑笑是在跟緣法賭氣所以鉆在被子里，沒錯！蓮笑笑是在背誦《金剛經》，沒錯！蓮笑笑是在誠心懺悔，大錯特錯！

一邊背誦的蓮笑笑，一邊眼耳口鼻身意都注意著緣法。這個臭緣法，想盡辦法讓自己出丑是不是？

哼！看我怎么“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