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病房里,安靜地只聽得見呼吸聲,點滴瓶里的液體以同樣的速度不緊不慢地滴落,穆易盯著瓶子看了許久,像是被催了眠,眼皮也變得越來越重。

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病床上的魏程正睜著眼睛看著她,“醒啦？”兩人同時說。

魏程輕輕地點了點頭,努力牽扯著自己蒼白的嘴唇,對她微笑。

穆易看見他笑,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笑得出來？”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氣憤還是擔憂,“你不知道喝了酒吃安眠藥會很危險嗎？你難道連這點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嗎？”

“對不起,”魏程攥住了她的手,“我原本以為媛媛死了,我就可以生無可戀了。”

穆易看著他,認真地聽他說,穆易知道他不可能連酒和藥物不能同時服用的基本常識都不知道,原來他真的是想不開。

“可是,在我意識模糊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這樣死了,我還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我放不下念念,還有……你。”

她告訴自己她不能再聽他說下去了,“魏程,你剛醒,休息一會吧？別說話了。”

“讓我說完,”魏程激動地打斷她,“既然老天又讓我醒來,讓我醒來后第一眼就看到是你在我的身邊,我就要好好地生活下去,我要和你一起照顧念念,我想跟你一起生老病死。”

一陣劇烈的咳嗽,“我曾經說過,跟我在一起,你可以繼續等他,可現在我反悔了,我不想你再回到他的身邊。”

她從他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念念還在家,我怕她醒來找不到我會哭鬧,我得走了,”她突然覺得不知所措,站起身來,想要離開。

“這個周五,我會在那等你,”他的聲音很嘶啞,里頭還帶著近乎哀求的意味。

原來傍晚的時候,他想說的就是這件事。

黎明前,S城的天空黑如墨汁,濃得透不出一絲的光亮,沿街的路燈散著微黃的光亮,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她自己。

走回自己的住處,發現自家的門外站了很多人,正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么,她快步走上前去,人們看見了她,便迎了上去,“念念媽媽,你去了哪里？念念在屋子里面哭了好久了。”

“手機也不帶,怎么也聯絡不上你,你再不回來,我們就要報警了。”

“對不起,對不起,”穆易連忙開了門,見念念正站在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已經全是眼淚,她心疼地厲害,一把將念念摟在懷里,“媽媽回來了,念念乖,念念不哭。”

念念摟住穆易的脖子,“念念以為媽媽不要念念了。”

“傻孩子,媽媽怎么會不要念念呢？是媽媽不好,媽媽該帶念念一起出門的。”

穆易與念念抱在一起,哭作一團,左鄰右舍也漸漸散去。

“好了,好了,回來就好了,沒事了……”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啊,可憐了孩子。”

“所以說啊,這家里還是不能缺了男人的,哎……”

“念念媽媽不是經常和一個男人同進同出嗎？”

“說的是啊,難為人家不嫌棄她,還對念念那么好,可她整天冰著一張臉,真不知道一個單身母親還有什么好矜持的？”

“哎……”

同情,嘲諷,嘆息,對于這些,她早可以做到充耳不聞,可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發生了改變。

頓時,很多事,很多人,很多話,盤旋在她的腦海,齊遠灃的粗暴與羞辱,魏程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孔,念念的哭聲,鄰居們的談論,讓她覺得頭痛欲裂。

念念一定是哭累了,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她緊緊抓著穆易的胳膊,像是害怕穆易會突然消失一樣。

穆易很累,卻怎么也睡不著,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天花板,直到晨曦破曉,萬物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