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醫院,整個急救過程又是一團混亂。更讓沫璃覺的世態炎涼的是,急救過程中,一個醫生居然把沫璃領到一間辦公室收住院費!沫璃在心中吶喊:“醫生叔叔,你沒看見我只是個孩子嗎?”老媽雖然塞給她一個錢包,可里面只是一些平常買菜的零錢,沫璃心中憤恨不已嘴上卻只能哭著說:“求求您了,救救他們,我沒有錢,我家里人馬上就來了。”
感謝上帝,那個醫生沒有說交不了住院費就不給救人。
看著忙亂的醫生護士,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紛紛,沫璃感到一片恍惚。這是真的嗎?怎么感覺像在做夢?還是我們的生活就是一個漫長的夢境。那么,是不是我現在醒來,就會進入下一個夢境?那個夢境我的父母是否安好?
本想一直守在醫院里,可是又擔心家里的老奶奶,只好在外婆來了以后,跟著鄰居的叔叔阿姨回了家。
沒想到回家以后,就再也沒有去過醫院,大人們總是攔著不讓去。那些從醫院照顧老爸老媽的叔叔阿姨們回來說,“好多了”、“雖然人還沒有醒,不過手動了”、“今天喝了好幾口水呢”……一切似乎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如果真的如此就好了。
老爸老媽住院第三天,是沫璃的十八歲生日,也是在這一天,沫璃的生活被徹底顛覆。
“原以為永遠也不會改變的東西忽然在某一天完全變了,倉促的連自己也說不清楚?!本驮谇耙惶?,有人告訴沫璃,“老媽醒了,但暫時還不能出院?!钡诙?,又有人告訴沫璃,“做好心理準備,先瞞著老奶奶,你媽媽不在了?!?/p>
那一刻,天堂忽然倒塌,世界全部失火。沫璃像是聾了傻了,不明白什么叫“媽媽不在了”。沫璃不相信,不說老媽醒了嗎,怎么又變成不在了呢?老媽那么愛她愛老爸愛老奶奶,怎么可能一句話都沒說就丟下我們離開呢?
如果說沫璃有心理陰影的話,就是在那一刻種下的,關于ICU和救護車警笛的陰影。她開始不信任醫院不信任醫生,甚至開始懷疑生活。
沫璃感到絕望,她在想,老媽為什么不把她一起帶走?她后悔為什么前一天要和老媽賭氣?為什么從來沒有對老媽說過“我愛你”?以前總覺得老爸老媽還很年輕,自己還有的是時間照顧他們,卻忘了生活有很多意外,我們會突然發現自己還來不及對他們好,他們就離開了自己。
老媽火化那天就像世界末日。
你有沒有經歷過,世界本來還是一片繁花似錦,一瞬間哀鴻遍野;
你有沒有經歷過,世界本來還是一片浮華喧囂,一瞬間暗啞無聲:
你有沒有經歷過,世界本來還是一片天光大亮,一瞬間暮色四合。
就像沫璃的心,已經不知道繼續跳動的意義。
明明參加告別式的人很多,沫璃卻什么聲音都聽不到,只覺得自己像站在一片荒原之上,周圍蘆葦枯黃,隨風搖弋,烏鴉哀鳴著從天空飛過,巨大的落日在自己面前搖搖欲墜,然后轟然墜入地平線之下,世界被黑暗統治。
一切動作都是機械的,上臺念悼詞,向來賓鞠躬,目送著老媽被送去火化……明明感到了巨大的悲傷,眼睛里卻流不出一滴淚,不知道在旁觀者眼中,沫璃是不是成了無情不孝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