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艱回到住處，他幾乎沒有力氣，黃包車的顛簸讓他幾乎昏厥過去，肩部的傷還好疼的不怎么厲害，但是腰部就不一樣了，仿佛隨時有什么東西要被擠出來一樣。他的衣服又被血染的粘噠噠的了，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的濕濕的。

門沒鎖，陳艱顧不得驚訝就晃著身子進去了。屋里靜悄悄的，他一下子朝床撲過去。

燈這時亮了，一個人正坐在靠窗的床頭，靜靜的看著陳艱。

陳艱睜開眼睛，驚訝地道，“柳青？你怎么會在這？”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屋子也被收拾的干干凈凈，他掃了一眼，疑惑地道，“這都是你干的？”

柳青氣呼呼地道，“我還給你收拾屋子？你想的美，要不是你現在都快死了，我肯定一腳把你踹出去。”

陳艱看著柳青，含笑道，“你是在怪我穿走了你跟甜甜約會的衣服？”

柳青看著他笑嘻嘻的臉龐，氣一下子就消了，他嘆了口氣，道，“你都攪了我好幾次好事了，上幾次我都沒怪你，這次我怪你做什么。只是你怎么能這樣，難道就有天大的事在等你，你非要拼了命的去？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在這樣死拼下去，你遲早會掛在街上。”

陳艱將臉埋在被子上，只覺得被子上竟然有股淡淡的清香，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沒辦法，我是保鏢，既然他安排我了，我就要盡心的去做。也許不會有什么事，可是誰知道呢？或許在偶然的某個時刻就有什么事要發生。”

柳青坐在床上，問道，“你僅僅是為了報恩才這樣？”

陳艱道，“我是為了報恩，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

柳青嘆了口氣，他走到陳艱身邊去看他的傷勢。腰間的紗布已經沒用了，逢的線縫已經掙脫開，血流了一身。柳青皺了皺眉，他從地上提起他的藥箱放在床上，打開箱子道，“幸好我帶來了藥箱，不然我看你今晚怎么辦。你真是，就算是為了盡忠職守你也得關心你自己啊，你要是死了那不是說我柳青無能嗎？”

陳艱忍著疼痛，含笑道，“我知道你不會那么狠心的，你不舍的我死。”

柳青輕呸了聲，斥道，“我會不舍的你死才怪，你自己都想死了我還在乎你的死活干什么？”

陳艱笑著，心里熱乎乎的，朋友就是這樣，雖然嘴里損著你，可是他的心里還是關心你的。

柳青在燈下燒著刀子，然后小心的割開紗布，將肉里的線割開。他這時道，“今天晚上我們還有事，所以我不給你麻醉了，你忍著點。”

陳艱恩了聲，使勁的把頭埋在被子里，雙手抓著床板。

屋子里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微弱的燈光下，柳青全神貫注的割除紗線，清理傷口，用酒精消著毒，然后用針一針一針地逢著傷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柳青的臉上一行一行的爬下汗水來。陳艱的臉埋在被子里，他一聲不不吭地伏在床上，可是他那抓著床板的雙手在暗淡的燈下暴露著一條條的經絡。

好久，柳青嘆了口氣道，“好了，這段時間你最好別再干什么重活，否則傷口再裂開就不好辦了。”

陳艱抬起頭來，長長的吐了口氣，他的臉被憋得通紅，汗水將被子濕了一大塊，他全身一松，人像虛脫了一樣，他道，“你現在說吧，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柳青點點頭道，“兩個不好的消息，你沒得挑了。”

陳艱苦笑，道，“看來我是走背運了，居然這么多事找上我了。”

柳青平靜地道，“至少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是好事。”

陳艱道，“哦，我還有好事？”

柳青淡淡道，“當然，不然誰會收拾你的屋子？”他麻利地收拾自己的工具，將換下的紗布和紗線以及藥棉用東西裝了起來，他摸了下臉道，“你小子居然會有女孩子喜歡，這真是件奇事！”

陳艱苦笑道，“會有女孩子喜歡我？不討厭我就不錯了！”其實他心里在想是不是樓悅來這了，可是會是她嗎？要真是她陳艱還真希望。

柳青搖搖頭笑道，“你還有自知之明！”他收拾完后在床上坐下來，他關心地問道，“怎么樣？受得了嗎？”

傷口鉆心的疼，陳艱微微笑道，“沒事，只要不會死就可以了。”他的臉煞白煞白的，全身一動也不敢動，只能那樣趴著。

柳青地嘆了口氣，道，“不能忍受我也沒辦法，因為你今天晚上實在不能呆在這里，所以我不能給你打麻醉藥了。”

陳艱咬著嘴唇，問道，“你不是說有兩個壞消息要告訴我嗎？你說吧，我聽著。”

柳青皺了皺眉，身手摸了摸額頭，似乎在整理思路，過了一會兒他平靜地道，“好像兩件都不是很好講，那就無所謂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突然直接地道，“劉峰死了。”

陳艱一愣，整個人呆呆地望著柳青，似乎沒有聽到。

柳青臉色暗淡地道，“我們努力了，可是他受的傷太重了，路上又經過顛簸，失血過多，所以，所以盡管我們全力搶救，可惜，他還是沒有挺住。”

陳艱茫然失措地問道，“你，你不是開玩笑？”

柳青很認真地道，“他的叔叔和未婚妻就在醫院里，那個年輕的女孩子當場暈過去了，他叔叔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他嘆了口氣。“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可是他確實那么真是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淚水爬出眼眶，陳艱的心就像被錘子重重的敲了一下，整個心一下子沉重悲痛起來。那些身影，那些容顏，影影綽綽的在眼前漂浮著。陳艱靜靜地問道，“他一直沒有醒來過？”

柳青真個人躺了下來，頭枕著雙手，道，“在我們手術的時候他醒來過，他讓我們告訴你，來生他要和你做好兄弟。”

陳艱的心里更難受了，沒想到他們想一塊去了，可是命運為什么這么無情，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深交就這樣奪去了他的生命，“也許，也許真的是我運太背，能力太差，所以我不能保住我的朋友，我有什么資格去交這些出色的朋友呢！”他痛苦的閉著眼睛，不顧疼痛的將身體扭轉過來，仰面望著屋頂。

柳青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燙金鮮紅的喜帖，遞給陳艱道，“這是他臨終前叫我給你的，他本來明天就要結婚了，他想請你去喝他的喜酒。”

陳艱看著手里的請帖，仿佛看見劉峰那帶著不羈笑意的臉，陳艱將喜帖蓋在臉上，默默地承受著內心的沖動。

柳青側過臉看著陳艱道，“還有一件事我必需告訴你，因為是你帶劉峰去醫院的，所以現在盯著劉峰的人把目光都注視到了你的身上，你已經成了另一個劉峰。”

陳艱沒有移開請帖，淡淡地問道，“他們想知道什么？”

柳青道，“劉峰知道的。”

陳艱漠然道，“殺他就是因為他知道他們不希望他知道的東西？”

柳青嘆道，“當然還有希望知道他所知道的事情的人，不過這類人不會去殺他。”

陳艱道，“可惜他們找我也沒有用，我什么也不知道。”

柳青道，“但是人是你救回來的，而且你們的關系是那么好，他們沒有理由不認為劉峰在途中沒有醒來然后告訴你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有時候只要知道一點點，對某些人來說都是要命或者可以挽回敗局的。”

陳艱拿開請帖，神情冷峻地道，“那么他們也要殺我了？”

柳青坐起來，看著窗外昏暗的街道，嘆道，“我想他們都在來找你的路上。”

燈光漸漸微弱下來，整個屋子呈昏暗的狀態。藥味和血腥味掩蓋住了那縷淡淡的香味，在屋子里彌漫著。

柳青給陳艱找了身衣服扔在床上道，“我們必需趁他們來之前先離開這里，我可沒有對付他們的身手，現在我也指望不了你保護我了。”

陳艱艱難的爬起來，看了眼扔在床上的衣服，問道，“你想讓我去哪？”

柳青將煤油燈熄滅，道，“去我現在知道的對你最安全的地方。”

“劉峰什么時候下葬？”

“明天。”

“什么地方？”

“清明山。”

陳艱已經換好了衣服，兩人靜靜的站在黑暗中，彼此聽著對方的呼吸聲。

柳青嚴肅地道，“你別想去參加劉峰的葬禮，我會代你去的。以你現在的情況你哪都去不了，你就老老實實的給我待著，身體沒好什么也別想。”他過去一手扶著陳艱，兩人緩緩的走出屋子。

陳艱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道，“明天去的人會有幾個呢！”

柳青道，“這些都不是你該想的，你現在就什么也別想了，好好的給我修養一段時間，你說我該說你什么好，你攪了我的好事，我還要像個老太婆一樣的叮囑你，你說我冤不冤啊我！”

陳艱吹了吹額前的頭發，微微笑道，“你是不是想讓我以身相許？”

柳青呸道，“你臭美，你就是個女的我也不會看上你啊，瞧你這副德行，是個男的誰會看上？謝天謝地，多謝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顯靈，要是讓你當了女孩子那還不讓世間女子屈死，讓全天下的男人都哭死！”

陳艱道，“你雖然這么說，但是你還是希望嫁給我的。”

“呸，不要臉。”

“看吧，被說中了吧，其實啊，你要是變個女孩子還是蠻漂亮的，可惜可惜，哎喲，你想謀殺我啊。”

“我看你是想死。”

夜風在街道上游蕩，陰影將街道的一半遮住了。

“你想帶我去哪啊？”

“屠宰場。”

“不會吧，你真相謀殺我啊。”

“你還不值錢呢，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