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媽媽在我眼中的消逝，一中不詳的預感襲然而至，我的生活不再簡單，未來的路不再筆直，而愛我的媽媽也不再出現。而這個念頭居然只是一閃而逝，恩德伯，復雜混亂的環境，生活的艱辛，都需從小養尊處優的我，慢慢適應，適應著，也就習慣了。
曾經對言哥哥青澀般的挑釁也早已化為了親人般的依賴。只是，他開始沉默，開始學會憂郁，更多的時候是無神地注視著我。
“信子，你還是第一次來恩德伯，想不想和我出去兜兜風？”
“我要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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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子，你不能再到上上悉學宮去了，你這么聰明，都可以自學成才的，對嗎？言哥哥我從沒去過學宮呢，還不是一樣聰明絕頂？”
“我要偶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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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和偶髻會馬上來接我的，對嗎？”
“對。”遲疑聲中，我依然認為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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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你徐叔叔的拿手好菜，平時可沒有機會的，難的今天是你生日，他才親自下廚，好吃嗎？”
“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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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和偶髻會來接我的，對嗎？”
“對。”不再是遲疑，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很滿意這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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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和偶髻不會再來接我了，對嗎？”恐慌之心，還是會在夢中真實地表現出來。每每一身冷汗將我驚起，我哭著問到。
“對。啊，不對。”言哥哥緊緊將我圈在他溫暖的懷抱里，狠心之余又不忍地吐出：“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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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了，我在哥哥家整整呆了四年，曾經媽媽偶髻的身影是我拼命追尋的足跡，而現在，甚至在夢中他們也是模糊的！而這些，是在無數個黑暗的夜里，用串滿了無數滴淚珠，無數句肺腑之言編織而來的羽翼。
在四年的時間里，叔叔每天從早忙到晚，往往是淺睡中，他拖著疲倦的身子回來，讓我極是不忍。言哥哥呢，很奇怪，他要么一連幾周陪著我，要么幾周都不見影子。每每問及，叔叔只道生活艱辛，言哥哥索性沒有解釋，等下次見面，一連幾周的時間又會將我哄得開開心心。
明知道，他們在隱藏什么，好像是有關我的事情。我不想讓他們為難，傻傻而又不安地將這樣的日子不斷重復下去。
時間不能徹底地沖洗一切，但它絕對可以將表面的污漬洗凈。
我漸漸地習慣了沒有偶髻媽媽，只有叔叔哥哥的日子，我的夢中開始有了言哥哥的影子，我知道我讓他們走進了我的心里，只因為他們用愛融化了我。
言哥哥給我講的故事也一次一次清晰地浮現在我腦海，我漸漸明白，哥哥為什么會喜歡跟我講大人們‘騙’的事情，因為在這里，無時無刻，都有著騙，不管是大騙，還是小騙，他們同樣是為了生存。
為了能夠跟上言哥哥生活的節奏，我硬是拖著他，我也要加入到他的隊伍中去。
可他從不讓我插手，頂多是將他精湛的騙技講給我聽。
我一直認為，言哥哥天生就是一個表演家，而不是一個創作家，他的騙技總是會讓我看到某些人背后的影子，似乎在模仿，但他有一個優勢，那就是言哥哥好學，能夠舉一反三。
他每每巧設的一個騙局，都足夠讓他下半生無憂，可是言哥哥不屑，他喜歡挑戰。
難道這就是哥哥原本的生活，可我怎么覺得哥哥像是在隱藏著什么，只會嬉笑，平庸的哥哥，當年那個坐在樹上和我大侃人生至騙的哥哥難道是在夢中嗎？叔叔好賭，可是逢賭必輸，這本是庸人所為，可喝醉酒后的叔叔總會抱著我哭泣，含糊不清地吐著對不起，讓這個叔叔在慵懶的同時也憑添了一份神秘。
生活平靜如水，這似乎不是為我而準備的，而只是暴風雨前的警嘯。
叔叔的腿被一群惡人打斷了，他只是平靜地告訴我沒錢還賭債，以一條腿來換，也算值了。就這樣輕描淡寫，打住了我所有的疑惑。而這時，我很少再見到哥哥，他比以前更忙也更神秘了。他似乎有滿腹的心事，只能以酒消愁，就像曾經的徐叔叔。徐叔叔也不再出門，安靜地看我讀書寫字，見我倦了，就陪我聊聊天。雖是閑聊，可那個碌碌無為又逢賭必輸的叔叔竟也像個滿腹經綸的學者與我大話人生，讓我好不驚訝，更像理所當然。
“叔叔，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么啊？”叔叔躺在床上，似乎并無倦意，我放下手中的書，突然問道。
“咦，信子長大了，都考慮這個問題了。”叔叔饒有興趣地坐起來，他的眼角已爬滿了皺紋，笑起來更像從城墻里延伸出的小花，極富有頑強的生命力，撐著身子問我，“那你認為呢？”
“當然是為了不斷求索啊！”我托著下巴毫不猶豫地回答，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偶髻曾說過，人活著，就是為了追求。追求名利，追求信念，追求喜歡的人等等。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偶髻不喜歡當官，他的腦袋里總是裝著奇思異想，人生百態。
“是啊，不斷求索，可更多的時候，在你面臨選擇的時候，就不僅僅這么簡單了。”叔叔似乎要下床，我趕緊小跑過去，站在叔叔面前，伸出的小手也閑了下來。
“信子，陪叔叔出去走走吧！”叔叔已麻利地坐到了輪椅上。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推著叔叔出去。自從，他的腿殘了后，叔叔整個人都好像變了，不是憂郁，而是放松，從來沒有過的放松。
“當你是一個小孩的時候，也就是你這個年紀，你愿做一朵最美最嬌艷的紅花，吸引萬眾的目光；可當你老了，到了叔叔這個階段，你更愿做一朵很小很小的野花，躲在碎石堆，山坳里，慢坡下的任何可能被人遺棄的地方。”叔叔感嘆道。
我的心莫名一疼，停了下來，又緩步向前推，頑皮說道：“野花也有野花的好處，你看它生命力多么頑強，隨便一個地方，一下子就可以開出一朵很美很美的花來，在空曠遼野不是更顯奪目嗎？”
“呵呵，你這個傻丫頭。”叔叔爽朗地笑起來，道，“是啊，人生，人的一生，只要你愿意，不管身處何處，一樣可以活得很精彩。”
被叔叔的笑聲感染，我也爽朗地笑了。叔叔是要告訴我，不要向人生妥協。
這樣處變不驚的叔叔，還是那個土包子莊稼漢嗎？我搖了搖頭，第一次見到叔叔的場景又在眼前浮現，再次忍不住笑了。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叔叔，得到解放的叔叔。
偶髻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詩人，但迫于家族的使命，還是棄文投政，能夠成為了偶髻知音的徐叔叔，沒有滿腹經綸，我倒是奇了，現在不是對上號了，甚至更甚偶髻一成。只是為何，一腔熱血的徐叔叔，他的晚年要過的如此潦倒，終日，醉生夢死，讓我感到悲哀，更多的是自責！好在，叔叔現在似乎又活了過來，即使，他的額頭留下滄桑的烙印，繚亂的發絲中夾雜著些許銀白，穩健的雙腿不復存在。可是，他醒了，他終究醒了。
只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叔叔的隱忍精神，是我永遠也無法比擬的。
“叔叔，言哥哥為什么還沒有回來，他從不會這樣，丟下我們都快兩個月了。”為了不愿讓叔叔擔心，我很少在他面前提及言哥哥，只是這樣的等待，讓我莫名有些害怕。叔叔臉上的慌亂以及略顯恐懼的表情盡收眼底，似乎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我自嘲地想著，言哥哥臨走時的怪異，似乎也是隱隱所指。
“信子，這卡你先留著啊！”言哥哥隨意地丟給我一張卡。
我一看，是銀行卡。我就知道哥哥已開始收拾東西。
“言哥哥，你又要出門啊，這次是多久啊？”我不高興地堵住言哥哥，自從叔叔殘臥在家后，他就更少閑下來過，似乎叔叔輕松的生活是用言哥哥的奔波換來的。
“也許一個星期，也許半個月，說不定一個月就行了。”言哥哥，拍了拍我的頭，笑侃道。
“什么啊，這么不確定。”我驚疑地望著他，想讀懂些什么。
言哥哥心虛地避開我的眼神，在我的額頭上輕輕一點，正經道：“真的，最遲不超過一個月，等我回來啊！”
言哥哥也只是簡單收拾了下，我過去幫他又整理了些行李，才緩緩合上。
“言哥哥！”我有些不安，慌亂拉住欲走的他。這次他走得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不真實，手中的卡隱隱發燙。
言哥哥的身子微顫，有些僵硬，回過頭，抓住我拉衣角的手，輕輕揉捏道：“放心，言哥哥我還不舍得你這個可愛的小公主啊！”
言哥哥終是走了，他頎長的身材不知何時變得更加高大挺拔！四年的時光讓他不再頑劣，只剩下最后的深沉，他似乎已承擔起一個責任。
一個月又過去了，我也一直閑置在家，一是要照顧叔叔，二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時候回來。
下午，我正好將叔叔從床上安置在輪椅上，突然來了一群冷面人，既像黑幫團伙野蠻冷酷，又似豪門保鏢冷峻威嚴。坐在輪椅上的叔叔臉色立刻青白，整個人也摔倒在地，我趕忙上前扶住他，他卻推開我，唯唯諾諾地說：“各位大爺，小的實在沒錢啊！你們在寬限我幾日吧！”
我這時才真的相信，叔叔真的是因為沒錢才被打斷腿。可是我的相信從來都只是三分，這也是言哥哥告誡我的一句。
我努力地將叔叔扶到輪椅，怒吼道：“不是將我叔叔的腿打斷了嗎？”也有點惱，這樣怕事的他，還是我的叔叔嗎？他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他的腿也配我們打！”帶頭的人直視著我，嘴角輕輕上揚。
尷尬至極的我望著惴惴不安的叔叔，叔叔哆嗦著身子護住我，又跪了下來，含淚道：“爺息怒，等我兒子回來，你找他要，他一定有的。”
是啊，以前不管叔叔欠了多少債，只要言哥哥動動腦，揮揮手指頭，叔叔的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為何這次言哥哥卻消失不見了？
帶頭的突然很憤怒地向我觸近，用手托起我的下巴，眼睛在我臉上徘徊了許久，站起來，居高臨下道：“不要錢也可以，這妞也不錯，如何？”說完，跟班很適當地拿出一張借據，拱手遞給帶頭大哥。
我偷偷瞧了一眼帶頭大哥，他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年齡也不過20來歲，但身體挺拔有力，還是個大哥。
“大爺饒命啊，這個女孩是我朋友的女兒，跟我沒關系啊！”叔叔爬到那帶頭腳下，拉著他的褲腿求道，“你們千萬不要為難她，實在不行，你就拿走我這條老命吧！”
帶頭的，厭惡地踢開叔叔，蹙眉怒焰，“又老又瘸的家伙，要你命有何用？”
此時，我手握著拳頭更加緊了，久久地仰視著帶頭的。言哥哥曾說過，我是他最驕傲的小公主，任何時候都不可以像敵人妥協。
帶頭的可能被我盯得不自在，也可能不是，他依舊將嘴角上揚，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指，又一個跟班的及時遞上一張紙，他瞧也不瞧地丟到我頭上，然后輕飄飄地落到我大腿上。我拾起來一看，臉色由平靜到震驚，又由震驚歸于平靜。
我狠狠地捏著那張紙，看著那一群囂張冷酷的家伙，尤其是那個帶頭的，緩緩地站起來，揚了揚膝蓋上的灰塵，冷笑道，“這的確是我哥哥的親筆簽名呀！只可惜用在你們這群強盜手中是沒有任何法律效用的！誰不知是你們用什么卑鄙手段，才逼我哥哥簽字的。”
“你這丫頭長的水靈靈的，這話可說的這不中聽！”說著，一個跟班揚手就要打我。
“阿爽！”帶頭的，拉住跟班的，示意他退下。
帶頭的，用手指捏起我的下巴，骨頭被生生地捏碎，狠狠道：“那小子跟他老子也配嗎？”
我扭頭，將眼淚強忍住，回道：“不許你說他們壞話！”
“看來這丫頭不相信他有個出賣妹妹的混蛋哥哥！”一大群人轟然大笑，帶頭的依舊冷冷地揮手。
哥哥被兩個古惑仔拎了進來，然后狠狠地甩在地上。他遍體鱗傷，很努力地撐了起來，眼睛掃射到我后，慌忙躲開。
我太熟悉此時閃躲的哥哥了，這真的是他心甘情愿簽的。不管哥哥是為了何種理由，他將我賣了，這個是事實，這個就是殘酷的現實嗎？
“你知道，輕易了結一個人的命，是輕而易舉的。可是，粉碎一個狂妄之徒的信心，還是需要一點時間，而他浪費了我的時間。”帶頭的，依舊捏著我的下巴，也許是興奮，手指的力度稍微變輕了點。
眼前一片模糊，可我依舊強挺著身子，努力地站起來，直至腳尖抬起，眼睛依舊仰視著那個帶頭大哥，冷漠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帶頭的估計沒料到我會如此，頭稍稍向下俯，又回過神來，抬起頭，依舊冰冷道：“乾飛。”
如果我沒看錯，此時的他，細膩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流下，好像疼痛難忍，這，我無暇顧及。
“乾飛，我記住了。”我的確記住了，終有一天，我會弄明白為什么那么驕傲的言哥哥在他的面前會如此。我扶起地上的言哥哥，眸子里堅毅之色凝重，但語氣極其溫柔，道：“我不怪你，但我們也互不相欠了，言哥哥。”
言哥哥沒有傷痛了我的心，而我卻狠狠地在哥哥的心上劃上一刀。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我就將自己和言哥哥徹底地撇清了。言哥哥既然你那么害怕他，那讓我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將你害怕的敵人牽制住。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只有這樣，我才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說完，我昂著頭，抱著盒子，走出了這個我曾經待了四年的地方。
往事歷歷在目，叔叔背著我上醫院，言哥哥哄著喂我吃藥；叔叔給我做各種各樣好吃的菜，言哥哥給我買漂亮的裙子；第一次，言哥哥接住從高高的樹上掉下的我；第一次，言哥哥載著我，在茫茫的原野上騎馬??????
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想我終究不再欠他們的。
身后是言哥哥
外表是決絕，內心卻是他辛酸的吶喊，無人知曉。
信任遺失，我不愿成為一種牽絆
不愿讓離別的淚水，沾濡上我最親愛的那張臉龐
你依舊如枝頭，需要依賴的睡蓮
終有一天，你會
長大，蛻變，一朵妖艷美麗的紅玫瑰
于是，我選擇殘忍，不愿悄然隱退
我寧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忘記
只因你狠的不是我，而是你注定的命運
如果可以，
我想將你藏到任何人，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只是如果，你是那樣獨特
還未長大的你，不曾爆發
終有一天
即使是睡蓮，你也會嘗試駕馭，成為水上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