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山莊的故事
作者:小山凝凝
第六章
夕陽把赤眼蜂繁育中心大院兒的大門、院墻和房子鎏金一般鍍上了一層厚重的金黃色,而房門右側的懸鈴樹則成了韭黃色,給人一種小麥發芽破土而出的那種感覺。傍晚的山風沿著山路帶著哨音徐徐吹來,絲絲涼涼地牽人衣袖。懸鈴樹葉輕輕搖擺,能聽到細微的瑟瑟聲,仿佛在故意敲打這清涼的夏日長晝。
薯你靚和三位女友正在用餐。她們的酒喝得很暢快,時不時會開懷大笑。她們是幼年的玩伴。五年前,四個人一起從土豆貝貝雙語幼兒園畢業。現在她們分別就讀于四所不同的小學,卻一直保持著密切聯系。
香蔥姑娘坐在薯你靚的對面。
她說:“這真的令人無法相信……”
薯你靚說:“他們三個走進電梯……再加上我在招商大會上的苦苦守候……真是讓我難以忍受的一個上午。”
薯你靚坐在石桌的北邊。她的左邊坐的是順藤摸瓜,右手坐的是芹奮好強。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就把她那深紅色的女帽放在她的左手桌角上。她的秀發并不濃密。秀發被染成了金黃色,在夕陽的光輝映照下,像一縷縷黃金絲線閃著金光。薯你靚喜歡紅黃色,酷愛淡藍色。平時,她要么穿著深紅色皮鞋,淺紅色的套裙,頭戴深紅色女帽,再拿一個淺藍色的手包;要么穿一身藍色,在手拿一個鮮紅色的手包。她的雙腿圓潤而白皙,在皮鞋和裙擺之間亮出了大半。她不必特別地打扮自己,便有一種天然樸素的美麗。現在,她沒有看哪一個。她目光盯著手上的紅酒杯,說完輕松地搖了搖頭。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她看上去誰都明白,她的心里并不輕松。她放下筷子,抬起右手,拂去垂在額頭上的一綹亂發,然后左手把酒杯換到右手上。她舉杯邀請大家喝酒。
薯你靚:“我們喝酒。談點別的什么。”
芹奮好強猛喝了一口。她說:“我想,豆你笑這人有點兒不地道。”
薯你靚說:“哦,我不知道……”
“我知道。”芹奮好強說。
勤奮好強跟她的合伙人剛剛分手。自從跟她的合伙人分手以后,每當談到豆你笑的時候,她的言辭都非常激烈,就好像豆你笑不是背叛了薯你靚而是背叛了她一樣。她平時的和善、寬容一點兒也就沒有了。她就會變得十分尖酸刻薄,聲色俱厲。但又不同于山鄉農村市井小巷常見的潑婦,她從不摔盆砸碗、捶胸頓足。她從不口吐臟字,即使是在大怒的時候也很少失態而有損自己的形象,而只希望對方充分認識她的凜然不可侵犯并且不得不服從。她接著說道:
“首先,他從赤眼蜂繁育中心撤資退出就不地道。”
薯你靚說:“噢,那不見得。”
芹奮好強說:“然后她又去加盟非常椒傲。你跟非常椒傲是姨表妹,整天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不是故意惡心人嗎?難道這還不夠缺德嗎?……還有你那個姨表妹。豆你笑跟她也算臭味相投。她做事兒……我指的是非常椒傲。非常椒傲做事兒缺德人所共知。”
薯你靚說:“可是她很有成就。”
香蔥姑娘說:“你怎么總是贊美她?”
香蔥姑娘學習超棒,目標始終盯著重點中學,但仍然沒有放棄業余時間投資創業的夢想。她之所以學業之外優哉游哉,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投資機會。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并不理解薯你靚說的,非常椒傲“很有成就”這句話的分量。
薯你靚說:“因為她的確很有成就。她主辦的電動汽車研發中心,在同行業中已經居于領先地位……。”
香蔥姑娘:“那又怎么樣?那就不要道德底限了?”
香蔥姑娘并沒有問到點子上。并不知道行為結果與道德準則之間的存在辯證關系。過去,在薯你靚和豆你笑分手之前,薯你靚和豆你笑之間激烈的爭吵使她惱火。后來,薯你靚和豆你笑分手還讓她不解。而現在,只要是薯你靚和豆你笑的話題,她就又好奇又心煩。她心煩卻又沒有足夠的權威去說服她的朋友們改換話題。她好奇是因為她不自覺地希望了解投資創業及其相關一切的問題。通常情況下她總是處在一種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情感狀態之中。在投資合伙和撤資分手等等創業問題上,她的所作所為往往是不由自主。今天,她其實還是一種下意識,一種不自覺,但表面上又好像她做好準備要參與參與一樣。
薯你靚說:“你不懂……香蔥姑娘。不管怎么說,市場認可她。”
薯奮好強說:“好了,薯你靚。豆你笑背棄你,前提是非常驕傲在挖他。是非常椒傲拆你的臺。由于豆你笑撤資退出,赤眼蜂繁育中心甚至一度癱瘓無法運轉。這筆賬不僅要算在豆你笑身上,更要算在非常椒傲身上。……如果說非常椒傲有罪的話,那真的是罪不可赦。”
薯你靚搖搖頭,顯得很無奈。她轉向順藤摸瓜。
薯你靚說:“我好羨慕你。”
順藤摸瓜說:“羨慕我?羨慕我什么?”
順藤摸瓜現在一個人主持生物肥料廠的工作。她的合伙人姜思魯一年前在與姜螟的苦戰中犧牲了。順藤摸瓜的合伙人姜思魯犧牲以后,順藤摸瓜便開始獨立自主經營管理生物肥料廠。她沒有再度找人合伙人。他一個人還忙得過來。順藤摸瓜坐在薯你靚左邊,悠閑地搖著手里的芭蕉扇子,時不時品一口杯里的紅酒,滿臉都是不想關心他人閑事的樣子。她年紀也是十一歲,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大許多。她膚色深綠,儀態端莊,豐滿卻不顯贅肉。她喜歡穿阿迪達斯,喜歡白色和黃色。不管刮風下雨,通常她都要舉一張雨傘。現在,她從容地搖著扇子等薯你靚開口。
順藤摸瓜抬頭看一眼薯你靚,又說:“你說,羨慕我什么?”
薯你靚放下酒杯,說:“羨慕你那合伙人葬身在了姜螟之口。”
順藤摸瓜恍然大悟也非常失望。她說:“哦,謝謝。”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薯你靚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說:“我的意思是:你永遠不用擔心會在什么地方碰到姜思魯。”
順藤摸瓜笑了,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她說:“這倒不假。”
香蔥姑娘起身倒酒。她問薯你靚:“薯你靚,你想不想見見我在網上結識的一位投資人呢?”
薯你靚說:“哇噢,你可真夠朋友!可是我不想。”
香蔥姑娘說:“也許他愿意在生物防治事業方面投資,而你又愿意引進他的資金跟你合伙。”
“謝謝。這事兒不光是聽著很美好。”薯你靚說:“我真心地感謝你,香蔥姑娘。三年的幼兒園同學外加五年的好朋友不是白鬧的。”
香蔥姑娘停在薯你靚的座位前,給薯你靚的酒杯加滿酒。
香蔥姑娘說:“你知道,標準定的過高是不明智的。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可想好,薯你靚。據我了解,所有的合伙人都不是完人……”
薯你靚說:相信我,香蔥姑娘。我……不會為合伙而合伙。
“好啦,薯你靚。”芹奮好強朝薯你靚擺了擺手,又說:“聽我說,薯你靚。我認為這事兒是真實的。是我在網上看到的。某人手里有個非常非常看好的投資項目。因為門檻太高,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而自己又沒有能力……”
薯你靚說:“……后來,這個人最終醒悟,降低了條件。但是為時已晚,市場上比它更好的同類產品已經捷足先登……”
順藤摸瓜說:“這事兒,我也聽說過。”
芹奮好強說:“故事的確平淡,卻說明了一個道理。后來她被迫去尋找新的項目……”
香蔥姑娘說:“這人找到新的項目之后,不顧前車之鑒,又設置了更高的準入門檻……”
薯你靚說:“結果直到老死,他一事無成。”
芹奮好強說:“原來,你也知道這個故事?”
大家注視薯你靚。薯你靚伏在桌子上,呆若木偶。薯你靚假裝還在招商大會上。
她說:“那么,竹筍強學弟,你想投資生物防治事業嗎?”
香蔥姑娘說:“伙計,你想把赤眼蜂繁育中心做強做大嗎?那就找有錢人加盟就行。我是說真的。只要有錢就行,無論他是誰。”
薯你靚掂量著香蔥姑娘這話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