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晚上十二點,深夜凌晨的寒氣隔著高層密封的玻璃仍然能讓人感受到。尚琴打著哈欠,伸了伸懶腰,心里喊著終于可以休息了。從玻璃窗看浦江兩岸的夜景仍讓尚琴感到美麗,一如尚琴剛來上海時看夜景一樣感覺到這座城市妖嬈不可抗拒的魅力,能夠在黃浦江岸邊的寫字樓上這樣俯視這座城市每每總讓尚琴感到自豪,雖然生活充滿了無奈。
尚琴在會計事務所工作之前是在媒體工作的。剛從大學畢業的尚琴帶著初涉社會年輕人理想主義的氣息來到報社。在尚琴看來,對媒體工作的向往除了對寫作本身的熱愛外,還緣于對媒體給自己留下的聲張正義、公義、公正、無私的美好形象。你可以看到有的白血病人找到媒體后籌到了救命錢,可以看到遇到不公正對待的人找到媒體后終于能夠得到各有關部門的重視,原來的問題順利解決。媒體儼然就是弱勢群體的一棵大樹;媒體就是正義的象征。熱血青年的尚琴怎能不向往這高尚的工作?
雖然之后尚琴離開了報社,但回想起來尚琴還是懷念那份工作,不是因為什么正義,而是因為那份工作比起在會計事務所來畢竟輕松,畢竟有創意。如果說尚琴在報社工作后發現媒體并非那么正義,并非那么把黑的說成黑的,白的說成白的,那么會計師事務所更是如此。當初尚琴是因為諸多原因離開報社,其中有一個原因是發現媒體和其他企業一樣有時也的以經濟利益為報道選擇的一個考慮的重要因素,那么會計事務所的審計何償不是如此?
工作了這些年,關于工作中的這些黑白是非,尚琴是比以前多了些寬容和理解,相比起來,媒體在這方面還是要好很多的,真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路已經被自己選擇了,離開報社容易,再想回去豈能那么容易?不想不想了,下班回去休息才是現實的。
尚琴到樓下時,小顧的出租車已經停在樓下了。車里的小顧滿面笑容:“我知道你這會要下班了,就到樓下等你了,省得你要花時間等出租。”
小顧是運輸聯盟出租車公司的出租車司機。尚琴一年前有一趟下晚班打車時打的是小顧的車,之后有一天晚上下班下雨,她打運輸聯盟出租車公司電話叫車時,碰巧來的也是小顧的車。聊天中小顧了解到尚琴晚上經常工作到很晚,夜班都是打的回家后就對尚琴說,以后你要是夜班要打車回去就直接打他電話,如果他在附近有空的話他就到過來,省得她叫車或等車。有時候尚琴和同事們夜班回家拼車時也是叫的小顧的車,接觸時間長了,小顧和尚琴所在會計師事務所的同事們就熟悉了。就連坐尚琴對面的女同事艾草結婚的事,尚琴最早還是聽小顧說的。
艾草是公司最高級別的剩女,用現在流行的用語來說,這位艾姐是圣斗士級別的剩女了。艾草比尚琴早兩年來會計師事務所,同事們都稱呼她“艾姐”。艾姐可是對工作絕對認真的人,從剛來公司時候審計一分部的副經理做到了現在審計部的總經理,那真是個白骨精。尚琴剛來公司的時候,艾草就是尚琴所在審計部的經理。
尚琴能有機會進這家會計師事務所也是湊巧,尚琴進會計師事務所那年已經29周歲30虛歲,雖然后來學了財務卻沒有財務方面的工作經驗,若不是當年公司在全國各地新設分公司,老員工被分派至各地,而本地業務量驟增,導致大量招人,尚琴是進不了會計師事務所的。剛進會計師事務所時,尚琴就是進了審計一部,當時的部門領導就是艾草。剛過公司尚琴就聽同事們說到艾草的專業那都是說,“從會計準則到審計流程沒有哪個章節艾草是不記得的,她幾乎可以一字不差的講出來。”請教其他同事不懂的問題,去請教艾草一定是能得到答案的。尚琴作為一個新手是經常會遇到問題,尚琴是個認真的新手,遇到不懂的問題一定要問到連原理都明白的,因此尚琴就經常會請教艾草。而忙碌的艾草總會從一堆文件中抬起來耐心地回答尚琴的問題。
艾草濃眉大眼,五官都很好,只要把頭發打理好,就能看出小龍女的面容來。問題是艾草連頭發都不能打理好,梳個馬尾辮都不能梳光溜了。艾草頭發總梳得毛燥燥的,就給人一種很疲態的感覺。人少了打扮,真是漂亮的也看不出來漂亮了。
聽事務所的同事說,艾草不僅單身,而且還沒談過戀愛。艾姐就是上海本市人,父母家房子在事務所附近,艾姐沒住家里,在離事務所五站路的地方租了套一室戶的房子,偶爾艾姐的老爸會送點點心過來。艾姐很少談感情上的事,偶爾談起也只是輕描淡寫帶過。同事們也幫她介紹過幾個,都是見了一面就沒了下文。圣斗士級別剩女找對象能對上眼的機率本身就不高,再加上這位艾姐不僅頭發打理不好,連穿衣服也不講究,第一印象不好,何來下文。
總是介紹不成弄得介紹的同事都有些不好意思,大家也就更少問艾姐的事,倒是艾姐的頂頭上司有時候還是說“艾草啊,相親還是要相的啊,以后見面我們代你挑衣服。”要不就是年輕的嘴上沒毛的剛到事務所工作的小孩在非工作時候艾姐情緒好地時候說:“艾姐,最近有沒有去相親啊?”“艾姐,你要找什么樣的啊,你告訴我,我幫你介紹啊/。”艾草總說:“我沒啥要求。”嘴上沒毛的就又說,“沒要求就是有要求,沒要求的就是要求高。”艾草無奈地說:“我真的沒要求啊,年齡大了不好找啊。真不知道還能不能嫁出去了。”
艾姐晚上下班時也和尚琴一起坐過小顧的車。尚琴對小顧說:“這是我的頂頭上司艾姐。她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坐你車了。”小顧說:“艾姐,像你這樣經常加班到這么晚回去,你愛人沒意見么?”尚琴真想罵小顧,倒是艾姐大方地說:“我還單身啊,總是這么晚下班,沒人愿意找這樣的老婆哦。”艾姐還說,整天都忙到這么晚,和誰談戀愛啊,我閑下來的時候這都快半夜里了,誰還這會有空有心情來和我談戀愛。
其實尚琴離開報社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尚琴工作的報紙雖說叫晚報,可是是每天早上就出售的,因此晚上編輯最忙,審稿改稿定稿忙得很,工作到到十二點以后那也是常有的事。別說尚琴工作到凌晨,值班主編都是當天工作到最晚的編輯,值班主編得審核確定所有版面才算完工。在這種都市報社,跑社會新聞的記者那是最辛苦,深更半夜接到突發事件采訪任務那也得打起精神直奔現場,沒準你從現場采訪回家剛挨床板,電話又響了,又有突發事件了,你還得去。你要是不去,下次有采訪線索就懶得讓你去。報社可是要考核見報稿量和質的,個人獎金也是與此掛鉤的,報社考核的排名是掛在食堂那的。尚琴后來被調整到了社會新聞部當記者,這個苦啊,早晨有時候很早就出去采訪了,有時候晚上忙到很晚,尚琴每天都不知道今天什么時間段是屬于自己的。有時候別人給自己介紹對象見面,尚琴都沒辦法確定個時間,確定時間了的也會因為工作原因尚琴遲到好長時間或者干脆取消了。尚琴在報社當編輯還沒當記者那會還是有時間去相親的,那會尚琴也挺挑的,多數是尚琴看不上別人,也有條件很好的男方看不上尚琴的。等尚琴被調去當社會新聞記者后,這種狀況就有所改變了。多數是男方看不上尚琴了,有尚琴心儀的男生就覺得尚琴這樣的工作時間不適合結婚,有的還對尚琴說:“女孩子干嗎那么辛苦啊?女孩子應該會享受生活。”尚琴何償不想享受生活,可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如果不努力她能進得了這家報社嗎?如果她不努力她能在這家報社立足嗎?她要沒工作了哪個男孩會要她?尚琴也知道現在有的優秀男生不在乎女孩工作的,可那畢竟是少數,這樣少數的優秀男生也不是每個女孩都有幸遇到,再者自己出生于底層百姓之家,即非校花也非明星,即沒李嘉欣的容貌也沒李嘉欣的身材,怎敢在時間的分配上不工作第一?不過女人總要嫁人的,這樣的工作時間確實有很大問題。尚琴因調此直接找到老總申請到其他部門工作。老總說,總是要有人到社會新聞部工作的,你再在社會新聞部工作幾年再調吧。再等幾年,尚琴不愿再等了,青春等不起,老大不小的了,該找個人嫁了,周圍沒結婚的同學算上尚琴也就數得過來的三個人了。尚琴在報社的時候羨慕朝九晚五的工作,倒不僅僅是考慮到將來要結婚的原因,有時候冬天一大早或者大半夜就爬起來,在馬路上都看不到什么人,那場景就讓尚琴覺著跑社會新聞的記者有時候也就和掃大街的差不多,甚至還不如掃大街的,掃大街的這會兒還沒起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