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妃曼悄無聲息的走到楚宇身邊,將托盤上的碗放到楚宇身前的桌子上,然后便向后退去,只是意外的被一股大力攥住了手腕。
“木頭。”
楚宇的聲音有些沙啞,林妃曼只聽楚宇叫她一聲木頭便幾乎要熱淚盈眶,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叫她了。
林妃曼正等著楚宇的下文,可是他卻什么都沒有說,反而松開了她的手腕。
林妃曼看著楚宇,總感覺他的身子好像沒有以前那么高大了,現(xiàn)在的他那么頹唐,長得好像七年前仲秋會上的那個尚有些脆弱的青年。
“她不愛你,我愛你好不好?”林妃曼蹲了下來,伸出手緊緊抱住了楚宇的腰,眼睛里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這么些年,趙曉淑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是自己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楚宇聽到林妃曼的話,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低頭看著這個默默垂淚的少女,心里模糊的印象陡然和她重疊在一起。
原來是她,拿來他一直尋找的女孩一直就在他的身邊。
楚宇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顫抖的手指放到林妃曼肩膀極近的距離,可是怎么都不敢撫上她。
“你到底,是誰?”
“林妃曼,我是林妃曼。”林妃曼揚起了頭,執(zhí)拗的盯著楚宇,這樣的眼神讓他想起了當時在洞房內(nèi),他見到的那雙極亮的眼眸。
現(xiàn)在他舍不得了,這么好的她,怎么可以陪他一起死。
第二天,楚宇并沒有去上朝,而楚府眾人等來的卻是皇帝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一紙詔書。
楚宇接了圣旨,轉過身,發(fā)現(xiàn)那些人全部都是臉色發(fā)白,面無人色,只有林妃曼,只有她全心全意的看著自己,臉上任何擔憂都不曾有。
傻子都知道株連九族是什么意思,然而她卻一點也不怕死,她全身的信任著他。
想到這里,楚宇只覺得懷里的那封休書滾燙無比,幾乎要隔著皮肉灼傷他的心。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她就這樣陪他死。
于是,他將那封休書拿了出來,眾目睽睽之下丟到林妃曼身前,楚宇看到林妃曼不可置信的眼神,背過身,不忍心看她接下來的表情。
林妃曼哆嗦著手,撿起了地上的那封休書,打開,臉色瞬間比死人的還要蒼白。
沒有為楚家延綿香火,他不曾碰過她她怎么可能會生下小孩,不敬長輩目中無人,他根本就不讓自己見他們她又哪里有機會去討好她的公公婆婆。
“別這樣,求你,別這樣。”林妃曼眼中的淚水洶涌而出,這幾年他完全成了她的信仰,是她活下去唯一的支撐,現(xiàn)在,怎么可以。
無論林妃曼怎樣苦苦哀求,楚宇始終沒有挽回心意,脫下烏紗帽與紫金官服,楚宇從容的跟著前來押送他們?nèi)ヌ炖蔚氖绦l(wèi)們走了。
皇帝下令三天后行刑,楚家眾人也只有三天的日子好活。
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在菜市口圍了眾多的人,楚宇掃視了一眼那些人,很好,她沒有來。
午時已到,監(jiān)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高高舉起的大刀在烈日下閃著寒光。
刀刀落下,顆顆噴著血的頭顱睜著眼睛落到地上,很快這一片空間彌漫著濃郁的鮮血,有的受不了的已經(jīng)當場吐了出來,除了血腥味,空氣中更彌漫著一種酸臭。
楚宇紅了眼睛,里面像是能滴出血來,身材魁梧的大漢幾乎都壓制不住他,楚宇是最后一個,在他行刑之前,他將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人們一個個被砍頭。
忽然,楚宇的視線被那一抹刺眼的白吸引住了。
林妃曼全身白色,手上拿著一把刀放在自己的脖頸處,目光癡癡地望著他。
“別傻?!?/p>
林妃曼看到了楚宇對自己說的口型,可是卻把刀更加逼近了自己的脖子,如果他死了,自己絕對不會茍活。
林妃曼的堅決被楚宇完全看在眼底,卻只能痛苦的閉上眼睛,他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的女子。
二百多顆人頭堆在一起,楚宇被劊子手按低了頭,終于,輪到他了。
刀尖已經(jīng)割破了肌膚,林妃曼卻絲毫沒有感到痛,她周圍的人也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身形枯槁的女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一身披麻戴孝的裝扮。不過卻沒有人上前阻擋,或許是麻木了吧,一下自見到了這么多的鮮血,也不在乎是否多一個女人了。
就在所有人以為楚府這棵大樹就這樣倒了的時候,一個騎著馬兒手里高舉黃明色圣旨的人闖了進來。
“刀下留人!皇上有旨……”
林妃曼聽到了來人宣讀圣旨里的內(nèi)容,虛脫的坐到地上,無論怎樣,他還活著。
楚宇卻是嘲諷的笑了一下,狗屁的皇恩浩蕩!
乞丐就乞丐吧,這樣腐朽的他,再多呆一些時日在這個世上也沒什么。
楚宇跟著那欽差徒步走到城外的一座破廟,原本也有很多膽大的想去看看熱鬧但都被驅散了,之于林妃曼卻是遠遠的跟著,不敢靠的太近,因此也沒有人特地來驅趕她。
“以后,皇上有旨,你就住那里?!睔J差用手指著遠處那座在風中搖曳的破廟,眼睛在楚宇妖媚的臉上掃視了一遍,然后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推攘了楚宇幾下。
“謝主隆恩?!背顓s是無所謂的笑了一下,信步向那邊走去,一點也沒有死后余生的欣喜與一日之間從丞相變?yōu)槠蜇さ穆洳睢?/p>
“呸,好日子還在后頭呢?!睔J差在地上啐了幾口,惡狠狠的朝楚宇瞪了幾眼,然后跨上馬,揚長而去。
看到欽差走后,林妃曼這才從草叢后面鉆了出來,擔憂的向寺廟看去,想靠近卻又不敢,只得在外面巴巴的向里面看。
天很快就黑了,風兒一吹有些小冷,林妃曼抱緊了手臂用力的搓搓,可是身體還是沒有感到一點熱意。
忽然聽到了破廟那邊傳來嘈雜聲,林妃曼趕緊向那邊看過去,卻見從里面跑出來很多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還都鬼哭狼嚎著。
忽然看到有幾個人影向她這邊靠近,林妃曼趕緊又藏回草叢里,大氣都不敢出。
還好他們只是路過,不過從只言片語中,林妃曼倒是聽到了一些關于楚宇的消息。
原來,楚宇一個人就把這些乞丐趕出來了,現(xiàn)在那間破廟里就只有他一個人了吧。
猜測著,林妃曼還是下定了決心,在看到周圍沒有人再晃動的時候,林妃曼攥著拳頭向破廟那邊跑了過去。
頭也不敢抬,她知道附近還有很多的人,但是只要她進去了,那些人是不敢對她怎樣的吧。
林妃曼真的沖到了里面,外面那些被趕出廟的乞丐們看見跑進廟里的清麗女子,瞬間變得蠢蠢欲動,眼睛直盯著廟門,就等著林妃曼被趕出來,剛才他們可體驗到那人的厲害了,不愧是當過丞相的人,也不愧是從小便是金城的混世霸王。
在林妃曼還沒進去的時候,楚宇便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一下子便想到了來的人是誰。
“夫君,我來陪你。”林妃曼蹲在楚宇身邊,大膽的伸出手緊緊地拽住了楚宇的衣袖,胸膛起伏不停,她剛才跑的很急促,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喘個不停。
楚宇聽到林妃曼對他的稱呼,心里猛的跳了一下,呼吸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急促,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愿意呆在他的身邊。
視線從她緊緊握著自己的雙手移到她嫩白的脖子上,那里有血結痂后的痕跡。
“離我遠點!”楚宇聽到了自已語氣里的兇神惡煞,更是聽到了自己聲音里的心疼,這個傻女人。
“不要,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绷皱m然眼中劃過一抹受傷,但還是執(zhí)拗的拽著楚宇的手。
他富貴的時候,她沒有離開他,現(xiàn)在他落魄了,自己就更不能遠離。
楚宇感覺到了林妃曼的決心,一時也沒有什么辦法,怕傷了她便沒有用力的掙脫,此刻他更不可能就這樣把林妃曼丟出去,外面的那些人是些乞丐,沒有什么事是他們做不出的。
看到楚宇的無可奈何,林妃曼沖著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挨著楚宇的腳蜷縮著,很快便睡去了,只是楚宇一只手腕卻依舊被她牢牢握在手里。
這幾天發(fā)生的事都太突然,林妃曼早已身心俱疲,可是又不得不強撐著,現(xiàn)在終于找到信賴的人,靠在他的腿邊,世間的煩亂和她好像都沒有了關系,因此她可以睡得安穩(wěn)。
第二天林妃曼清醒的時候便看到了楚宇滿是嫌惡的一雙眼睛,他將她轟出了寺廟。
林妃曼揉著有些酸脹的手臂,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周圍已經(jīng)不見了任何一個乞丐,他們應該趁著早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