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蒲英睡不著,怕翻來覆去長吁短嘆的影響線玲休息,她悄悄起來,來到院子里。地上墻頭上瓦片上,早已鋪了一層亮晶晶的白霜。月亮白慘慘的光輝像是被凍住了,停留在樹枝間,一動不動。
蒲英拿出短簫,輕輕的吹了起來。線玲曾無數次反對她吹簫。的確,在這個偏遠的小村莊,沒有人會撥動音樂這根敏感的神經。但蒲英太年輕了。稚氣未脫的年齡,她忍受不了鄉村這深深長長的落寞。白天有雞犬鼎沸人聲相聞還好,尤其是夜里,蒲英的心里總是發空,那種下沉的讓人窒息的空。這種空寂讓蒲英覺得這個冬天太單調太漫長,如果沒有一縷簫聲來調和,蒲英幾乎認為自己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所以,不管線玲怎樣阻止,她還是我行我素,把吹簫當作練習曲。只是今夜她的簫聲更加幽怨哽咽。
“天涼了,蒲英,別凍著了。”傳根說。在這個家里,只有傳根對她的關心是那么真誠。
蒲英回到屋里,黑暗里她望著窗外那一片微弱的光明,許久,還是拉亮了電燈。在郝建軍的筆記本上寫下了一首詩:
方向
有太多的迷茫
有太多的憂傷
我在漆黑的夜里
尋找光明的方向
有時候眼前擋著一堵墻
有時候腳下踩著懸崖萬丈
有時候淹沒在逆流里
窒息的沒有抓住一根稻草的力量
可我堅信
美麗可以帶來力量
真誠會趕走憂傷
善良會遇到善良
人生的道路上
愛也罷恨也罷
只要有一顆感恩的心
就能把光明點亮
那時候低頭
會發現
方向一直在我們手上
合上筆記本,夜已深了。“下星期把筆記本還給郝建軍,是不是還要安慰他幾句,可是什么樣的話才算安慰呢。這兩天郝建軍會不會很難過.....”蒲英想著想著,慢慢的睡著了。
第二天是周末,蒲英沒去上學。和幾個姐姐圍在火爐邊剝玉米。田清媛來找她。從她閃爍的話語中,蒲英聽出她有事請。晚上吃過飯,蒲英就去找她。
田清媛正在織一條圍巾。一條褐色的圍巾。
“給誰織的,大叔?”蒲英問。田清媛微笑著搖搖頭。
“你哥?”田清媛還是搖頭。蒲英目光流轉,驚問:“不會是辛鵬吧。”田清媛羞赧點點頭。
“天這么冷了,辛鵬還穿著一件露了洞的毛衣,凍得耳朵鼻子紅紅的。這一點毛線,是去年我嫂子給我爹織毛衣剩下的,我不會織別的,先學著織條圍巾。”田清媛說。蒲英有些黯然,低低地說“辛鵬可真幸福,這么有人疼。”
“哪有啊,其實辛鵬是最沒人疼的。”田清媛幽幽地說。
“為什么?”蒲英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辛鵬他爹很老實,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他娘每天和他哥吵,嫌他不干活,不出去打工。他哥偏和他娘對著干,他娘讓干什么他偏不敢,不讓干什么偏干。他娘說不聽他哥,就拿他出氣,有時候還打他。辛鵬心里憋屈,又不想挑起更大的戰爭,就自己抽煙喝酒,有時候還打架。我很為辛鵬擔心。其實辛鵬要得也很簡單,只要回家有一頓熱乎乎的飯菜,有一片安寧就行。”
蒲英心理有說不出的滋味。自己失去了親人渴望親情,而生活在親情中的人也會這么陌生。這個世界真是太讓人捉摸不透了。
“蒲英,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田清媛放下手里的針線說。
“什么事啊。”蒲英問。
“我想讓和我偷偷去一趟辛鵬家。勸勸他娘,不要再大呼小叫了,稍微對孩子好一點,他們都會很順從的。”田清媛說。
“不好吧,咱們倆的話,她能聽?”蒲英說。
“應該能吧。我們都是為她好。而且,”田清媛縷縷短發,低頭接著說:“我想讓她知道我和辛鵬的事情,說不定以后她就會對辛鵬好點,畢竟等她老了,還要指著我們給她養老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