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憂涔把自己關在屋里整整兩天。
這兩天內可以說是從未踏出家門一步,也沒接任何電話,沒同任何人聯系,就這樣一個人呆在家里,或是打望樓下風景,或是躺在沙發和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本以為會這樣一直下去,只要不理任何事,只要把一切拋之腦后就可以行尸走肉的過完每一天,說自己墮落也好,頹廢也罷,總之可不可以暫時不要理這些?
原以為,希境再怎么變也不會變壞的···
是自己···錯了嗎?
翻過身,背對著沙發靠椅側躺著,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手機。
桌面上傳來輕微震動,原本不想接電話的辛憂涔頓時從黑暗中清醒過來,麻利的接起電話。
“我說辛丫頭,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
老人怒不可耐的聲音響起,頓時將屋內陰霾許久的糜爛之氣吹走,只見女人蒼白的臉上掛起一抹惡作劇的笑容。
“怎么,南叔你這是關心我嗎?”
南叔打了一輩子的光棍,估計沒怎么談過戀愛吧,聽到這樣的話會怎么想呢?想像那副憋屈的嘴臉,就好像南叔現在就在自己面前一般,唇角輕揚,露出久違的淺笑。
“被我說中了?”
辛憂涔充滿玩味的心在久未回話的電話面前心情十分晴好,就在她以為南叔會掛電話時,電話里傳來老人特有的蒼涼之聲。
“怎么辦呢,辛丫頭,我就是很關心你!”
女人玩意頓消,一下驚在那里,凝神仔細聽著手機里的話,干涸的心田迎來陣陣春雨,澆潤了一大片土地。垂下眼瞼,不再多發一言。
有時候,人真的不可信。哪怕他是個老到看起來活不了多久的老人,這一秒為他瘦弱不堪的體態擔憂,下一秒他就會把你氣得半死。
“啊——我可憐的辛丫頭啊,你死得好慘吶——”
南叔鬼哭狼嚎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辛憂涔的眉頭抽了又抽,果斷的掛斷電話,隨即飛奔出門。
這個該死的南叔,一定是皮癢——不,是胡子癢了,需要我跟他修剪修剪了。
惱怒的向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走去,卷起一腳灰塵,攜著臨近初冬的綿綿西風,飄向不知名的小巷。
如果不是看在這個人是多年老友的份上,辛憂涔真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他。
攥緊拳頭的手努力刻下心中的暴躁,滿眼怒火的看著這個身穿孝衣的老頭,顫抖地抬眼直視他的眼睛。
“南叔,你這是為誰戴孝呢?”
字字咬牙,恨不得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剝一般??上媲斑@個人仿佛沒有自覺性,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抬起眼眶深陷的眼睛看著女人,以袖拭淚。
“當然是給我即將死掉的辛丫頭?。 崩先艘贿呎f著,一邊還不忘用余角掃一眼女人臉上的表情,果然看到她一副想殺人的神情。眼珠子一轉,立即嚎啕大哭道。
“啊——我可憐的辛丫頭啊,你死得好慘吶,南叔不能陪你了,嗚嗚嗚——”
辛憂涔的忍耐底線,終于被熊熊怒火燒斷,只見她面色陰冷的扯著老人的胡子,一邊糟蹋一邊極為憤怒的問道。
“我還沒死呢,南叔你在咒我嗎?還有,即使死了也用不著你這個老得不像話的人給我戴孝吧?你是想讓我背上一個不尊之名,以招天譴嗎?”
近乎狂怒的撕扯一番后,兩人氣喘吁吁的坐在長椅兩邊,有一腔沒一腔的搭著。
“辛···辛丫頭,呼呼,你真該招天譴,只知道虐待我的寶貝胡子!”
女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沒作回答。
“我跟你說,南叔這樣做是有原因的!”見女人臉上一副不屑的神情,一拍大腿站起來看著她。
“你還不信了,我告訴你,這次你的這筆生意,做好了一舉成名,做不好一命嗚呼。而我斷定你絕對做不好,所以我就事先為你戴孝了,免得到時候你死了不知道有人為你戴孝!”
南叔夸夸其談的樣子引得辛憂涔暗地里狠狠鄙視了他一番,而后迅速站起身來往長椅上一放,這才得意的看著這個和剛才還神情完全不同的老人。
“到底是誰啊,會讓南叔覺得我會送死?要真打不贏,我還可以拒絕接受這單生意??!”
“秋垣空?!?/p>
老頭無視寶座被搶,將手里的旱煙裹成卷,筆直插在煙桿上,狀似悠閑地吸著。
辛憂涔微磕的眼睛瞬間睜大,直直盯著面前佝僂背脊的男人,唇角牽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理了理耳邊短小的碎發,幽幽笑道。
“本來我是不殺女人的,但是呢,這不是一般的女人,有實力殺起來才會有意思呢!”
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半點驚訝,他只是吐出一團煙氣后,細細的打量女人:“辛丫頭,我跟你說過她很強!”
女人置若未聞,繼續閉眼享受長椅帶來的舒適感。
搖頭嘆了嘆,老人歷盡滄桑的聲音緩緩響起:“其實,你可以拒絕!”
辛憂涔依舊閉眼享受這種感覺,半響,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老人,微微一笑。
“南叔,你應該了解我的!”
是,因為了解才不想讓你去送死,因為了解才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往火坑里跳,可你依舊選擇去了。
老頭苦笑著搖搖頭,抬眼注視這個剛強好勝的女人,臉上的痛苦之色一覽無余。可惜這個時候的辛憂涔心思并不在老人身上,轉身就要離開,老人卻又及時叫住了她。
“辛丫頭,留下來陪我吃頓飯吧!”
“······”
女人本欲離開的腳步略微一滯,偏過頭笑容絢爛如花。
“回來再吃吧!不過事先聲明,我沒錢,你請哦!”
從小巷出來時,剛好中午了,難得今天好心情,辛憂涔就順便去市場買了些小菜回家,打算好好補補身體。
曾經只在幻想中出現的疼愛,居然在現實中產生了。
辛憂涔心情大好的回到自己樓下,意外發現一抹熟悉不已的身影,不由暗暗叫苦。剛想用袋子擋住腦袋裝作沒看見,卻被女人一聲厲吼驚在原地。
“辛——憂——涔,你死哪兒去了?不是說過有空會來找我嗎,結果呢?你一次也沒來找我!”
高雅緒高分貝的聲音經空曠的場地那么一放大,原本就大的聲音可以說是響徹整棟樓層了。果然,聲音剛停止,樓上的窗戶就稀稀疏疏的探出頭來巡視一番后才自覺的縮回頭去。
辛憂涔無比頭疼的看了看這個怒氣橫天的女人,真懷疑上次帶她回家是個嚴重的錯誤。想起剛才自己在南叔家的表現,猛然理解了南叔的極端處境,剛想為自己稍微辯解一下,誰知高雅緒視線落在菜袋子上,原本怒極的眼神瞬間放光。
“憂涔,你會做飯?”還未等女人開口,她又興奮地拉起辛憂涔的手往樓上走去。
“看來我要飽口福了,可以吃到憂涔親手做的飯菜!”
看著一臉喜色的高雅緒,辛憂涔忽然發覺,自己在這個女人面前總是招架不住,她的每一個行動都讓自己費解,不僅如此,就連想法也幼稚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墒?,雖然諸多不解,但她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很真實的溫暖。
默默地任由女人牽手上樓,從身后注視她?;蛟S是感覺到她的注視,高雅緒轉過身來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被她這么一弄,辛憂涔不好意思的別過臉,不再看她。
中午的飯菜可謂色香味俱全,高雅緒滿嘴塞滿后還不停地夾著別的菜,辛憂涔見狀不禁皺眉道:“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高雅緒伸向那盤炒菜的手不自在的停了下來,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傻傻笑道:“誰讓憂涔做的飯菜這么好吃,這機會太少了,我想多吃點嘛!”
“有這么好吃嗎?”辛憂涔看著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飯菜,疑惑的問道,“我怎么不覺得??!”
“那是因為你經常做給自己吃,我又不一樣!”語畢,筷子一轉,又將另一盤菜端至自己面前,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一頓飯足足吃了三十分鐘,高雅緒滿足的摸了摸自己撐得鼓鼓的肚皮,一臉幸福的靠在沙發上,這個樣子讓正在收拾碗筷的辛憂涔唇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雖然關心疼愛自己的人并不多,但有就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那些深埋心底渴望有人疼愛的愿望,只能在幻想中出現的事,如今在現實中發生了,這是不是可以證明自己也不全是一個可憐的人?
“憂涔,譚時暮是誰?。俊备哐啪w懶懶問道。
“哐當——”
手里的碗落在地面瞬間摔得粉碎,收斂心神,辛憂涔若無其事的將剩下的碗收進廚房,拿出清潔用具將地面的碎片掃盡。高雅緒自知問了不該問的話,可她本身就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更何況,譚時暮還惹得她一顆芳心噗噗跳過呢。
“對不起,他對我突然示好,我只是想從你這里了解了解他的為人而已!”
辛憂涔彎腰的身體一下僵直,過了好一會,她才按下心中的怒意,極力保持平靜的看著女人。
“你不應該和那種人接觸,他并不適合你!”
“是嗎?”看到女人面無異色,高雅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見她這副白癡樣,辛憂涔不由得擔心她會被譚時暮欺騙,當下跑到高雅緒面前揪住她衣領警告道:“我說過了,他不適合你,你就離他遠點,別去招惹他!”
第一次見到辛憂涔如此緊張的神色,高雅緒錯愕一陣后竟吃吃笑了起來,表情略帶幾分童真。
“憂涔,你是在擔心我嗎?”見她沒有回答,反而松開緊拉自己衣領的手,高雅緒愉快的說道,“你真的擔心我!太好了,憂涔喜歡我!”
聽到女人說了一句喜歡,辛憂涔頓覺面子掛不住,正想反駁卻又不忍拂掉她臉上的愉悅之色,忍了忍,還是悶悶地開口道。
“有什么值得高興的,白癡!”
高雅緒并不介意她嘴里的白癡,反而起身抱住她,臉頰不住的在女人臉上蹭,笑容格外明亮奪目,聲音充滿歡快。
“可我就是很高興啊,憂涔喜歡我,我也喜歡憂涔,太好了!”
女人的懷抱很溫暖,臉龐的溫度也很適宜,原本反感同性之間如此近距離接觸的辛憂涔,打算推開高雅緒的手也緩緩地撫上她的背,而后一把拉開她,嚴肅的說道。
“絕對不要接觸譚時暮,不然,他一定會讓你遍體鱗傷的!”
“是是是,只要是憂涔說的,我都相信!”
高雅緒笑著應下來,眉眼掩不住的喜悅之色,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自己。辛憂涔微微嘆了口氣,而后微笑著拉開她的手。
“休息一會兒吧,我收拾完了就來陪你!”
“嗯,好!”
高雅緒重重的點了幾下頭,搞得她就像是個孩子,乖乖聽辛憂涔的話一般,還想說什么又忍住沒有問,靜靜的看著辛憂涔去忙碌。
陰沉的天氣宣告著這一天的沉悶,但這絲毫阻擋不了什么,該發生的始終都會順著時間軌道發生,攔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