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聚會后,蕭雨痕這家伙就死皮賴臉理所當然的借住在南叔家了。你說借住就借住吧,偏偏這家伙還嫌這嫌那的。
南叔生氣地瞪大自己原本不大的眼,長長的胡須一晃一晃的,隱忍怒氣看著某個只會動嘴不動手的寄生蟲。
“南叔,你看看,這桌子都這么舊了怎么還不換?”
“哎呀,南叔!這里這么臟你怎么都不打掃一下?”蕭雨痕說著嫌惡的擦了一下桌子,看了看滿手灰塵的手指,不停在唯一張還算干凈的毛巾上擦了幾下,留下幾個清晰的污跡。
“嘖嘖,看看,你這毛巾也該洗洗了!不然會感染細菌,生寄生蟲的!”
何謂忍?何謂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盡管南叔知道自己家不怎么干凈,但也用不著一個只會白吃白住的家伙來說教吧!這幾天下來,南叔發覺自己這輩子的氣都快氣完了,這個沒用的家伙就知道挑三揀四,自己不動手就算了,還總是數落自己的不是。
真是沒病也會被氣出來病來。
“南叔,我換下的衣服怎么辦啊?”蕭雨痕抱著自己換下的衣服左右看了看,劍眉皺緊,“你這兒怎么連洗衣機都沒有?”
“小雨兒,你他娘的再多說一句就給老子滾出去!”南叔發動自己的獅吼功大聲嚷道,對于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好青年,他是真沒辦法了。譚時暮也是,明明小時候都很乖的,人前人后叫著南叔,纏著自己要玩具槍。
其實那個時候給他們玩的槍都是真槍,只是瞞著兩人騙他們說是玩具槍,好在沒被人發現,不然自己吃定牢飯了。
想起那天吃飯的情形,南叔蒼老的臉上不禁染上一抹愁緒,那兩個不省心的家伙,都決定以后要怎么走了吧!只是決不允許他們死在自己這個糟老頭前面。
這幾個孩子,一點也不替他這個看著他們長大的老人想想,只顧自己尋死。話說活著多好啊,干嘛想死呢?
微微嘆了口氣,不再理會面前這個仿佛沒長大的男人,獨自郁悶的推門想要出去透透氣。
入冬以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想來自己真是老了,不然怎么這么害怕冬天呢?怎么會連門都越來越少踏出呢?
蕭雨痕見南叔又生自己氣了,沉默著氣都不敢大出一聲,誰知南叔一轉眼又往大門走去,意識到自己畢竟是寄人籬下,連忙跟上去。
“南叔,你要去那兒啊?”放下手里的衣服快步追上去,“等等我!”
正追著,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腳步,害得蕭雨痕一個剎車不及時用力的撞了上去,鼻子碰上老人的頭部,疼得他頓時捂住鼻子。
“啊,好痛——”不住的揉了揉自己命苦的鼻子,蕭雨痕不滿的輕輕推了下瘦弱的老人,“南叔你干嘛突然停下來?”
南叔沒有理會身后的蕭雨痕,微低著頭與來人對視著,雖然眼睛沒有對方大,好在身高還是比來者高那么一點點的。
兩個老人就這樣迎著寒風對峙著,一動也不動,仿佛誰先退出就算誰輸似地。無奈都上了年紀,一直保持姿勢不動也是很有技術難度的,這不,雷雪羽見南叔這個混蛋身體不自主的抖了抖,立即笑道。
“老不死的,別逞強了,都凍得發抖了!”
“你這個臭老頭才是,腿抖得這么厲害,還敢叫我不要逞強,是你自己在逞強吧!”南叔咬牙反譏道,竭力保持身體直立。
“彼此彼此!”雷雪羽回擊道。
“行了,爺爺你就不要再跟南爺爺鬧了!”雷雪琪實在看不下去了,用力將雷雪羽拉了過來,沖老人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南爺爺,好久不見,您身體還好嗎?”
人家都這么問了,南叔當然要給個面子,不動聲色的扭了扭凍僵的腳后打算回答,誰知這個動作恰巧被身后的蕭雨痕看見。
“咦——南叔你腳怎么了?干嘛扭來扭去啊?”
南叔本就凍得有些發白的臉平白增紅了幾分,狠狠的揪了一下蕭雨痕,輕哼一聲進屋去了,身后的雷雪羽反倒是笑得直不起身來。
“哈哈哈···老不死的,腳凍僵了吧?哈哈哈,誰讓你逞強的?真是活該!”
言及這兩人的緣分,南叔只會說兩個字。
冤孽!
不為別的,只因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混蛋總是自認為年輕力壯,比起總是先滿十的某人強壯了不知多少倍。
偏偏兩人都是不服輸的性格,所以湊在一起難免會有摩擦,雖然如此,可兩人卻樂此不疲,仿佛很享受一般。
雷雪琪看了一眼自家這個丟臉的爺爺,皺眉拉了拉他衣角:“爺爺,別笑了,你看南爺爺都生氣了!”
雷雪羽聽見自己孫子沒骨氣的話后,立即拉下臉來,橫掃雷雪琪一眼,語氣十分不滿:“逆孫,你到底是我孫子還是那個老不死的孫子?哼——”
說著拂袖而去,跟著南叔的腳步走進屋去。剩下雷雪羽臉色微紅的留在原地,尷尬的看著面前這個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青年。
“我爺爺就這樣,讓你見笑了!”
雷雪羽不好意思的說著,從小身居大山的他很少進城,這次進城也只是因為要給那個小男孩治病,順道來拜訪拜訪多年未見的南爺。
“不用這么客氣的!”蕭雨痕抓了抓自己有些雜亂的頭發,咧嘴一笑,“其實我也是寄居在這里的!”
“是嗎?”雷雪琪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面前這個氣質隨和的男人,心下一松,“我還以為你是南爺爺的侄兒之類的人呢!”
兩人這么一搭訕,氣氛頓時輕松了不少,不像剛才兩老頭在時一般,劍弩拔弓的,隨時都會開戰一樣。
“怎么會,我們是鄰居關系,我從小就認識南叔,只不過出國去讀了十幾年的書,最近才回來而已!”蕭雨痕拉了拉自己衣襟,以減少寒風入侵,旋即轉身往屋內走去。
“你也進來吧,外面太冷了!”
“好!”
雷雪琪在身后緊跟了上去,誰知兩人一進門就看見一副滑稽的畫面。
南叔正坐在雷雪羽身上,兩人互瞪著,誰也不讓誰的樣子。
“老不死,你給我下來!”雷雪羽用力推著,想要將來人推下去,可南叔卻死死拽住他的衣服,不肯從上面下來。
“你才給我下來,這是我的椅子,誰允許你坐上去了!”南叔回瞪,毫不讓步。
“誰讓你不多準備幾張,屋子這么臟,虧得還有人愿意跟你住在一起!”
不得不說,雷雪羽這句話簡直是說到蕭雨痕心坎里去了,只見他頓時感動不已的看著被壓住的老人,秒速跑過去激動的抓住他的手。
“老爺爺您太善解人意了!”
南叔的臉就這樣黑了下來,陰沉著臉扯出一抹詭異無比的笑容,對著蕭雨痕盡量和氣道:“小雨兒,你剛才不是說我屋子很臟嗎?”
“對啊,南叔你是不是應該打掃一下了?”可憐的蕭雨痕以為南叔終于良心發現,準備去打掃清潔了,所以聽見南叔這么問,頓感欣喜萬分。
“那你去給我掃干凈吧!”
“對啊,南叔——”打掃干凈,我?
蕭雨痕原本充滿笑意的臉瞬間垮下來,天知道,他長這么大還真沒做過什么清潔,這種事一般都是交給全職的母親做的。
“南叔,我不行啊,我不會做,而且——”
“還不快去,你要是一個時辰內沒給我打掃干凈,那就卷鋪蓋走人吧!”南叔不客氣的命令道,隨即對上雷雪羽,狠狠撕扯,“臭老頭,你給我起來!”
他就搞不懂了,自己這張破長椅怎么這么受歡迎啊,辛丫頭喜歡跟他搶,現在這個臭老頭也要跟他搶,這張破椅子真有這么大的魔力嗎?
南叔不懂也很正常,他這個破地方像樣的椅子就只有這么一張,剩下的全是些破爛貨,要不就是搖搖欲墜,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這種隨時危及生命的破桌椅誰敢輕易坐上去啊。看來看去也就只有這張躺椅還比較像樣,殊不知比較像樣的又被他自己占為己有了。所以說啊,不是不懂,而是直接無視掉這個古老卻值得深究的問題了。
蕭雨痕欲哭無淚的看著這兩個老頭為了一張椅子爭搶,可憐兮兮的看向四周接近家徒四壁的房子,一時之間僵在那里。
“走吧,我們一起去打掃!”雷雪琪見自家爺爺沒空理自己,剛剛認識的男人又一臉苦相,想了想就主動走過來說要幫忙。
“一起?”蕭雨痕見自己有救了,哭喪的臉立即有神起來,救命草般抓住雷雪琪,感恩涕零道,“好人會有好報的!”
好報?雷雪琪眉頭狠狠抽了幾下,尷尬的扯出被蕭雨痕拉得死死的手,訕訕的笑了笑。
“對了,我叫蕭雨痕,你叫什么名字?”蕭雨痕見對方有些不自在,急忙轉換話題,暗自罵了自己幾句,才出國幾年啊,就把外國的風俗學了回來,真是愧為一個中國人。
“雷雪琪。”
“啊,原來是雪琪啊!”怎么取了個這么娘的名字?雖然這樣想著,蕭雨痕臉上依舊笑容滿面,保持自己無害的氣質,“那我們開始打掃房子吧!”
“呃···好!”雷雪琪有些惡寒的看著蕭雨痕,胃部沒來由的一陣抽搐,這個笑也太假了點吧!
就這樣,大冬天里,兩個老人為一張長椅持續著漫長的爭奪戰,兩個青年呼哧呼哧的做著大掃除。
談起這次打掃除帶來的感想,蕭雨痕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忘記,于是乎,活了將近二十九年的他第一次發覺母親這個職業真是個非常偉大的存在。不是因為她賜予了自己生命,而是她能每天忍受打掃房間的痛苦。
南叔跟雷雪羽這邊鬧騰了一陣,換個位置繼續鬧,這次是南叔坐在長椅上再由雷雪羽用力拉他下來。兩個老頭想必是折騰累了,最后一人一半的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咕——咕——”
“咕——”
肚子很合時宜的唱起了空城計,兩人對視一眼,立即辨別起來。
“老不死的,絕對是你的肚子叫了兩聲,我的只叫了一聲!”雷雪羽首當其沖,立即下定義道。
“臭老頭,我看是你的肚子叫了兩聲吧!沒聽說過惡人先告狀嗎?”南叔悠悠然反擊道,得意的看著雷雪羽。
“錯了哦,也有反咬一口的存在!”雷雪羽毫不示弱的回擊,挑釁的回盯著老人。
“咕——咕——”
“咕——咕——”
好吧,這次都叫了兩聲,相互對視一眼,臉上同時露出賊賊的奸笑。
“小雨兒,快去做飯!”
“雷雪琪,快去做飯!”
最后,還故意異口同聲的大聲嚷道:“我餓了!”
正在打掃的兩人抬起灰頭土臉的頭,無奈的對望一眼,同時哀怨一聲。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