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擇。
今天是冬月的最后一天,今天過后就步入農(nóng)歷十二月了。十二月一結(jié)束,就是辛憂涔出獄來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
可是會有那么一天嗎?
歲暮天寒,一年末尾的日子最為寒冷果然如此。
睜開眼看著暗黃的天花板,第一次,辛憂涔覺得自己心下松了一口氣。因為過了今天,說不定自己就可以不用再為所有事發(fā)愁了。
不用每天無厘頭的去找那些讓自己不爽的人麻煩,不用觸碰骯臟的鮮血,不用再無意識的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雖說生命從出生的那刻起,就被賦予了活下去的使命。但那是因為活著的人有自己的目標(biāo)。如果這個目標(biāo)沒有了,活著就會是一種累贅。
沒有一個人愿意以一種毫無意義的方式活下去。
活著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長到有人用一生都無法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時間是副重?fù)?dān),是潭深泉,是種毒藥,是窮盡一生都無法捕捉的殺戮。
呆呆地盯著自己瑩潤飽滿的五指,辛憂涔猛然發(fā)覺指尖上沾著的血跡。想到今天要做的事,利索的翻身起床。剛將睡袍脫下,蕭雨痕就睡眼惺忪推門而進(jìn)了。
辛憂涔不動聲色的將脫了一半的睡袍重新套上,挑眉看著這個偏偏倒倒往自己床上走來的蕭雨痕。意外發(fā)現(xiàn)蕭雨痕只是睡昏了頭,一時將自己房間當(dāng)成他的,辛憂涔也就懶得跟他計較。
畢竟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揉了揉手腕上纏緊的殘絲,辛憂涔拿起衣服就往洗手間走去。從現(xiàn)在開始已經(jīng)進(jìn)入備戰(zhàn)狀態(tài),她實在不想因為別的事分心,所以她可以無視掉蕭雨痕搶她床位的事。
門在關(guān)掉的那一刻,蕭雨痕驀地睜開自己的眼睛,再沒有半點渴睡的樣子。撫了撫耳朵上的小飾物,蕭雨痕語氣充滿肯定。
“南叔,你說對了,辛憂涔今天很反常!”
辛憂涔在廚房呆了好一會兒,才將今天的早飯搗弄出爐。滿意地著這頓豐盛的早飯,拿出碗筷準(zhǔn)備開動。一筷子還沒落下,蕭雨痕不滿的聲音就傳來了。
“憂涔,好歹我們也是同居生活,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嗎?吃早飯了都不叫我!”說著也不管辛憂涔介不介意,直接過來坐下,奪過辛憂涔的手里的筷子就吃。
“······”
平靜地看了眼蕭雨痕,辛憂涔非常鎮(zhèn)定的重新拿了一副碗筷出來。她是沒什么,坐在對面的蕭雨痕就渾身發(fā)不自在了。這要放平時,少說也會挨記白眼,甚至有可能直接挨頓揍。可是今天什么也沒有。難道真如南叔所說,辛憂涔要去求死了?
蕭雨痕心臟驟然一緊,差點被自己的想法駭?shù)靡豢跉鉀]喘過來。用力拍了拍胸膛,勉強對正疑惑看著他的辛憂涔笑笑。
“憂涔,你今天要去哪兒?”
辛憂涔夾菜的筷子凌空一滯,而后面無表情的將筷子伸向自己既定的目標(biāo),仿佛沒有聽見蕭雨痕的問話一般。見狀,蕭雨痕下意識的閉上自己的嘴,不再問她,掃了眼辛憂涔平靜異常的臉色,蕭雨痕沒來由的一陣心痛。
這個女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吃完早飯后,蕭雨痕沒打算去醫(yī)院,倒是辛憂涔收拾好后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去醫(yī)院上班。誰知等了好一陣都沒看到他要動的跡象,皺了皺眉毛,終于開口說出來今天的第一句話。
“蕭雨痕你不去醫(yī)院上班嗎?”
辛憂涔的問話讓蕭雨痕神情一滯,想起南叔今天的吩咐,枕手靠在沙發(fā)上懶懶回道:“今天休假!”
辛憂涔了然的收拾東西往門外走去,不再理會他。還沒走到門口,蕭雨痕慌張的聲音就急急傳來。
“你要去哪兒?”
今天的蕭雨痕也很奇怪,平時再怎么關(guān)心辛憂涔,跟她說話時必然少不了前面的稱呼,而現(xiàn)在卻直接忽略了那個稱呼,不但如此,見辛憂涔要離開,他慌亂地從沙發(fā)上跑過來,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只是那支想要抓住辛憂涔的手卻沒有勇氣放在她手上,僅僅是向著那個方向伸出,而后在半尺不到的地方又頹然的收回去,眼里,全是說不清的情緒。
本來打算無視他這個問題的辛憂涔見蕭雨痕如此挫敗,不著痕跡的咂咂嘴,淡淡說道:“我想去趟醫(yī)院!”
因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小憂,所以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去醫(yī)院看一眼。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言塵憂曾經(jīng)是辛憂涔活過的證明。因為他,辛憂涔至少知道自己還是不惹人討厭的。
蕭雨痕怔怔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嘴角緩緩揚起一絲笑意道:“我也去!”
看著蕭雨痕近乎孩子氣的笑容,辛憂涔到嘴邊的拒絕默默地收回去,一言不發(fā)的等著蕭雨痕換好鞋襪出門。直到出門后,蕭雨痕心情大好的跟在自己身旁,辛憂涔才猛然發(fā)覺自己給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煩。
蕭雨痕可是南叔的人,他跟著自己定然是因為南叔說了什么。南叔那個老狐貍,那么在意譚時暮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去殺他。虧得自己那天還以為他會提出不殺譚時暮的要求,結(jié)果將蕭雨痕派到自己身邊才是真正的決策。
蕭雨痕雖然毫無見識,但他纏人的功夫絕對有得一說。這種幾乎到了緊跟不舍的地步,辛憂涔光在這短短兩天就已經(jīng)充分見識到了。出門必問,能跟就跟,不能跟就塞個耳麥在自己耳上,甚至猜到會被扔掉,提前綁了一個在衣領(lǐng)上···種種劣跡表明,除了受到南叔那個老狐貍的指示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
思吟了一陣,辛憂涔突然抬起頭來,誰知蕭雨痕也疑惑地看著她,一時間,大眼瞪小眼,近乎幾毫米的距離保持對視。蕭雨痕只是奇怪辛憂涔為什么突然停下來,不由彎下腰看看她在想什么,沒想到他一彎腰辛憂涔又將看著地面的頭抬了起來。
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辛憂涔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木然的表情。感覺到臉上熾熱的呼吸,辛憂涔不著痕跡的后退了幾步,與蕭雨痕拉開距離。同樣的,蕭雨痕也在那雙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瞬間變紅的臉色,尷尬的摸了摸腦袋,眼睛看向別處,卻用余光不停的打量著辛憂涔的表情。
等到心境有些平緩后,辛憂涔才繼續(xù)往前走去。從蕭雨痕身邊擦身而過時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向著醫(yī)院方向前進(jìn)。
她承認(rèn),剛才那顆早已沉淀的心境泛起了絲絲漣漪。雖細(xì)小,但確實蕩漾了起來,只不過被自己強壓下去了。現(xiàn)在的辛憂涔不能有任何悸動,更不能又絲毫動搖。否則出獄至今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那個躲在背后的人遲早也會被自己揪出來。
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時機。
蕭雨痕黯然的跟在辛憂涔身后,剛出門時欣喜的神采早已不復(fù)存在,現(xiàn)在臉上留下的就只有那顫顫的心悸。就在剛才,他悲哀的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爭的事實。
言季凡像往常一樣打開窗戶透風(fēng),將言塵憂抱起來透透氣。言塵憂的臉色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想必是換了藥物,然后又讓衛(wèi)伽南針灸了的緣故。遠(yuǎn)遠(yuǎn)看去,不似往常一般那樣蒼白。遠(yuǎn)遠(yuǎn)的注視了一會兒,辛憂涔轉(zhuǎn)身意欲離開。
再次撞上蕭雨痕的視線,辛憂涔靜靜地直視了一會兒,旋即頭也不回的離去。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在這里陪言季凡照顧小憂吧!”
一如既往的淡漠語氣在今天看來,蕭雨痕只覺心中煩躁異常,一股股怒氣想要破體而出。蕭雨痕一直都是一個溫和的人,幾乎可以說從未失控過,就算被人扇了耳光也可以心平氣和的說話,不像現(xiàn)在,只是聽到辛憂涔淡淡的語氣就覺得火大。
他到底算什么?
倏地,蕭雨痕剛噌起來火氣一下子熄滅了。隨即嘴角漸漸向上翹起,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蕭雨痕在辛憂涔心中確實算不了什么,甚至可以說什么也不是。他憑什么要求她什么都告訴自己?他憑什么因為她的說話的語氣生氣?
“小雨兒,我捕捉到辛丫頭的路徑了,你自己乖乖的,別到處亂跑!”南叔嚴(yán)肅的語氣將蕭雨痕從剛才的失落中敲醒過來,看著辛憂涔早已消失的方向,攥緊拳頭,拼命向前跑去。
這一刻,他只知道如果不去,自己恐怕會后悔一輩子。
言季凡從病房出來時,一眼看見蕭雨痕的背影,還沒來得及招呼他一聲就見他發(fā)瘋一般跑了出去,速度快到讓人咋舌。不解的搖搖頭,回首看了眼病房內(nèi)的言塵憂,端著手里的水盆往洗手間走去。
一出醫(yī)院,辛憂涔便毫不猶豫地往亂世求安走去。酒吧在白天是很冷清的,雖然亂世求安跟別的酒吧不一樣,即使是白天也有很多人,但她相信譚時暮會將這些人趕出去。
即使他不這樣做,也會有人幫他這樣做。至于那個人是誰,那就不可而知了。
亂世求安酒吧。
高簡緒強忍怒氣緊盯著面色坦然的白幻域,還沒有開腔就見一個男人將手?jǐn)堅诎谆糜蜓希莿幼鳑]有絲毫停留,幾乎可以說是一氣呵成的將手一攬,而后準(zhǔn)確的吻上白幻域那張誘人的紅唇。
“幻域,這又是你從哪兒勾~引回來的野男人?”男人粗糙的手指撫上白幻域白嫩的臉蛋,順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白幻域看也不看高簡緒一眼,滿是風(fēng)情的眼睛眸光一轉(zhuǎn),抽身從男人手里竄出去,嬌笑一聲喚道:“暮哥,我回來了!”
譚時暮詫異的看著白幻域,觸到她身后男人的視線不由眉頭一皺,手卻穩(wěn)穩(wěn)接住白幻域撲過來的身體。走在后面的鄭懷陽視線也看向男人,粗略的掃過白幻域,便將目光緊緊鎖住那個男人。
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屋子的人就被一個暴怒的聲音打斷。
“白幻域!”高簡緒覺得自己快被這個女人氣煞了,漲紅著臉緊盯譚時暮攬在白幻域腰上的手,恨不得將那只手砍去一般,“好,好,你很好!”
高簡緒怒極反笑,想到白幻域雖然跟自己同居過一段時間,但自己卻始終沒有給她什么名分,自知理虧的說不出話。
在社區(qū)里生活的那段快樂時光還歷歷在目,而那個給自己快樂的女人卻在別人懷里了。高簡緒甚至有些懷疑白幻域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不是裝的。她只是一時無聊,想要找個男人陪她玩一場夫妻游戲。
可這個人為什么偏偏是他?
白幻域可以當(dāng)作一場游戲玩玩,然后毫不留念的抽身離去,但是高簡緒不能。高簡緒該死的就這么愛上了這個甘愿給他煮飯的女人了。
媽媽說,甘愿給男人煮飯的女人是好女人。那甘愿給自己煮飯的白幻域為什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至始至終白幻域都將高簡緒的痛苦之情看在眼里,竭力隱藏的感情也快要裝不下去了,正在這時,鄭懷陽卻唇角一彎,沖身邊的譚時暮說道:“暮哥,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