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你的眼睛,現(xiàn)在你在一片寧靜的土地,周圍盛滿怒放的鮮花,你愜意的躺在花叢中,瞇眼看著蝴蝶在花朵中央飛來飛去,這一刻,你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男人倚在墻角黑暗的角落用低沉的聲音徐徐念叨,不急不緩。
“伽南,不對哦!”少年粉紅的嘴唇微微嘟起,解釋道,“看到蝴蝶飛來飛去我絕不會開心的笑!”
“那你看到什么才會笑?”男人疑惑的問道。
“嗯···看到蜜蜂會笑!”少年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想了想再次肯定道,“對,要看見蜜蜂才行,蜜蜂啊——最會傷害人了,哪怕是知道自己會死也要將企圖傷害自己的人蟄傷!”說到這里,少年露出點點哀愁,只一瞬又被自己掩藏下去。
“伽南,再對我說一遍剛才的話,說不定,真的能聞到花香呢!”少年輕輕合上眼睛,卷長的睫毛灑下一片薄薄的陰影,揚手甩下一個漂亮的弧度,周圍便齊齊倒下幾具淌血的尸體。
“你站在一汪花海中央,周遭開滿鮮紅的花朵,一群蜜蜂嗡嗡地飛來飛去,尾腳的小囊括里裝滿甘甜的蜂蜜,微風(fēng)輕輕拂過你的面頰,你睜開了眼睛,對著浩瀚如血的花海露出舒心的笑容···”
念到這里,伽南斜睨了一眼站在滿地鮮血中央大的少年,仿佛看見那開得紅艷艷的各色花朵綻放在這個如畫般美好的少年周圍,看著他順著自己的話緩緩睜開明亮有神的眼睛,然后沖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伽南。”少年輕啟薄唇,潔白的牙齒在昏暗的地下室很是明凈。“你走神了!”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優(yōu)雅的向男人走來,待到一步之遙站定,伸出修長的手指直指男人心臟部位,“如果我是你的敵人,這里已經(jīng)沒有跳動了!”
伽南不置可否的彎了彎嘴角,旋即拍掉少年指戳心臟的手,不在意的問道:“你說這話很有深意,難不成以后真會殺我?”
少年輕抿下唇做思考狀,約莫三十秒后才認(rèn)真答道:“嗯,很有可能!”
被他這小大人的神情驚愣了幾秒后,男人重重的嘆了口氣笑道:“哎呀呀,真是沒辦法!可以的話,我真想知道你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呢,小歌宴!”
話剛說完果然看見少年好看的眉毛重重一跳,旋即雙手交叉,按按拇指以示心情極度不爽,這個動作···是他發(fā)飆前的征兆。男人歡快的笑了笑,對少年這個熟悉的前景表示滿意,事實上剛剛因為少年莫名其妙的話語,男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為什么要生氣,一直獨來獨往的鴻鵠最強(qiáng)者怎么會如此在意一個新入的小弟,還是說,因為他很有趣?
“小歌宴?”松開交錯的雙手,少年臉上漾起一個絕美的笑容。
少年的唇形很美,以致于他笑開來唇瓣顯得別有韻味,近距離看下來,真有幾分迷惑眾生的味道。男人一時之間,恍然明白為什么最近一出去總會傳來尖叫聲了,感情是因為身邊帶了個妖孽,太招搖了啊!
趕在少年發(fā)飆前,男人迅速轉(zhuǎn)身做仰天狀,扯扯衣領(lǐng)道:“哎呀,站這里太熱了,我先回去洗個澡,有什么事待會兒再說啊!”話沒說完就一溜煙跑走了,留下怒火沖天的少年僵硬在原地,半響后重重踢了一下墻才悶悶的離去。
這個時候的鴻鵠只是一個小幫派,沒有什么大的來頭。而一切的一切都要靠現(xiàn)今的成員拼搏而來。原因無他,這里都是一群無家可歸亦或遭人唾罵的混混。無論哪一種,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沒有地方可以落腳。
一群流浪在社會的人,除了命以外會有什么值得珍惜?正因為沒有,所以開始了這個容身處的創(chuàng)建。取名鴻鵠不為別意,只為一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只為一個遙不可及的求安之夢。
在這個一切以強(qiáng)者為勝的世界,什么也沒有的流浪者聚集在一起只為尋求一個安身之地,只為活著,不那么孤獨。
而這個組織在少年來之后開始改變。
正值寒冬臘月的那天,穿著一身狼狽的少年從垃圾堆站起來,指著不遠(yuǎn)處的高樓大聲宣布,他存在的目的就是讓這些覺得幸福的人痛苦。
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黑瞳在寒風(fēng)中炯炯有神,未知名的地方閃爍著刻骨的仇恨。伽南第一眼看到少年時,就深深為那雙眼睛折服。甚至在接到與少年同寢室時沒有丁點異議。
直覺告訴他,渾身上下散發(fā)王者氣質(zhì)的少年絕對不簡單。
第一次見面時,少年很友好的打著招呼,不知為什么,伽南見到那個牽強(qiáng)虛假的笑容就覺得火大,條件反射地就撞了下他徑直出去。誰知這種明目張膽的無視非但沒有引起少年的反感,反而讓少年一視同仁的態(tài)度中獨獨對他特別。
清爽新麗的聲音里永遠(yuǎn)喊著伽南,從不過問伽南任何不想說的事,也不插手他想做的任何事。就像那次,巷子口看見一個行蹤詭異的人,追上去剛剛廝殺在一起,身后就傳來一道冷冽而熟悉的聲音。
“噓——伽南在講話呢,別打攪他!”
回身一看,只見秦歌宴好整以暇的將一把匕首置于另一個同伙人的頸間,見男人回頭便露齒一笑,那是第一次,男人看見少年的笑容里沒有虛情假意。
畢竟是同住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所以自那次后,伽南會對這個長相甚優(yōu)的少年微微一笑以示友好。可少年卻不以為然,他總是于無形中逼得人反抗不得,乃至于到最后不得不按著他的想法走下去。
“伽南!”這天,秦歌宴洗完澡后心情很好,身上只披著塊浴巾,裸露著上半身慵懶的躺在沙發(fā)上,對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道:“給我說說你最想去的地方吧!”
早就沖完澡的男人半瞇著眼看著身側(cè)的男人,想了想沒有回答。
“閉上你的眼睛。”秦歌宴似乎并不介意他這種態(tài)度,合上眼輕聲說道,“你現(xiàn)在站在一望無垠的草原,腳下長滿綠油油的鮮草,不遠(yuǎn)處的牛羊歡快的奔跑著,美麗的姑娘唱著悅耳的歌聲,天空時不時傳來陣陣鷹鳴,灰黑色的翅膀暢快的撲打著,你抬頭,看見深邃的天空流下酸澀的眼淚。”
平靜的不能在平靜的聲音,只是這次似乎多了點什么。伽南想不明白,正欲開口詢問,卻見秦歌宴直起身靠近自己嚴(yán)肅的問道:“伽南,你為什么不生氣?”
“···啊?”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要生氣,生誰的氣?
“我都說你看見深邃的天空流淚了你為什么還不生氣?”少年微怒的表情很是可愛,看得男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半響才尷尬的輕咳一聲,不著痕跡的避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后慢慢開口。
“閉上你的眼睛,你現(xiàn)在身在一片無盡的稻田中,金秋九月的稻谷發(fā)出陣陣馨香,田地里的秧雞愉快的啄食著。”念了一半,伽南偏頭看了看身旁的少年,只見他果真閉上眼睛,正在順著自己的話語想象,然后倏地又睜開眼睛,恢復(fù)剛才的怒氣質(zhì)問道。
“為什么不說了?”
“啊?”伽南愣了愣,旋即立馬開口道,“呃——西風(fēng)過處,稻谷參差不齊的彎下頭來,你緩慢的走過去,俯身貪婪的嗅著稻谷獨有的馨香,這一刻,你臉上揚起真心的笑容!”
這次真的停下來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旁的少年,見他臉上沒有怒氣后長長舒了口氣。剛一松氣,頓時也被自己的想法驚異起來,什么時候,自己居然在乎這個小屁孩的事了。
只是,看到他青澀的臉龐露出絲毫不做作的笑容,心里還是隱隱覺得高興。
伽南一直都沒有想到,就是這一次的做法讓秦歌宴在掌控鴻鵠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追殺他。
再美好的事物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摧殘,等到多年過去,那個當(dāng)年的翩翩少年長成無時無刻散發(fā)著強(qiáng)大氣場的男人后,一切都變得那么遙不可及。
他開始了自己的夢想。
事實上他也做到了,那一次,是最后一次同伽南一起行動,見證的也是最可怕的他。
伽南從逃跑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沒想明白,為什么秦歌宴會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女人,而殺死那個女人后又要親手殺掉自己。
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沉浸在那些美麗的空口白話中嗎?他不是一直伽南伽南的叫得很開心嗎?他連最愛的匕首都贈予了他為什么還要殺他?
“伽南,”秦歌宴最后那一眼看得男人渾身說不出來的難受,“對不起,如果不殺你的話,死的人一定是我!”
他肯定的語氣一如當(dāng)年,男人頓時明白過來當(dāng)初他說的話,真是的,明明都下定決心要殺自己了為什么還露出這種痛苦的神情,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伽南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就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像極了殺死那個他曾愛過的女人的時候。
太多的不明白還沒弄清楚伽南就不得不開始了亡命生涯,然后在這次逃命途中遇見了這輩子真正的朋友,以及,最愛的女人。
本來,是不會愛的,可是看到那個百合般事事以自己為先的少女,那顆冰凍多年的心瓦解了。少女就那么毫無征兆的走了進(jìn)來,并且再也沒走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