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成天成夜的守在阿爹床前,子正一連來了幾次我都沒空搭理他。
阿爹的病越來越重了。
前幾日我運功將極地之火渡入阿爹體內時,阿爹氣色明顯好了很多,甚至都可以下床了。但好景不長,才不過幾日,阿爹又開始成日成夜的昏睡,比以前更甚的是,阿爹居然開始講胡話了,而且我沒一句是聽得懂的。
有時候阿爹醒來總是言又欲止的樣子看著我,弄得我一頭霧水。就在昨夜,阿爹半夜醒來握著我的手,對我說,暮兒,阿爹命不久矣,妖族的興衰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這話聽得我無比緊張,我甚至都來不及問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阿爹又昏睡過去。于是我連夜喚來了子正,讓子正把妖族的大祭司請過來看看。雖然大祭司為人陰冷,但靈力卻很龐大,甚至可以占卜未來。但我們這種小妖是請不動大祭司的,只有讓子正去才有些機會。
子正今天一大早便出去找人了,現在都日曬三竿都還沒有回來。
難道是大祭司不愿意來,嫌我們這種小妖還輪不到大祭司的照看嗎?我焦慮看著門口,走來走去。
就在我望著阿爹床榻一籌莫展之時,房門被打開了。我回頭一望,便望到了子正,后面跟著的便是大祭司,暗月。但在暗月旁邊我看到了妖王,也就是子正他爹,宇文惑。還有妖族的三位長老。
怎么妖王和長老也來了?難道是來體恤民情?不是吧,就算是慰問家訪什么的,像我這樣的小妖妖界成千上萬,也還輪不到我啊。
我邊想邊麻溜地朝眾人行禮,這架勢,非比尋常。
妖王大手一揮,示意我免禮。然后轉頭對大祭司說了句什么,大祭司便朝阿爹的床榻走來。
我有些木訥的看著,卻不曾離開阿爹的床榻半步。
只見暗月站在阿爹的床前,十個手指戴滿了通靈石,雙手合十的念念有詞。
頓時阿爹四周便被淡淡的靈氣包圍,緊接著,暗月在靠近阿爹心臟附近注入了一股暗紅色的靈氣,靈氣直直抵到心臟末端,瞬間就被吸收了。
登時,阿爹便緩緩的睜開眼睛。
暗月卻頭也不轉的對著我說:“你阿爹已強弩之末了,我注入了靈氣強行讓他蘇醒,卻只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
我驀地眼淚就留了出來,我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恐懼和害怕卻緊緊的圍繞著我,將我牢牢捆住無法動彈。
其實暗月不說我自己心里也明白,阿爹的脈象已經微弱的我都快捕捉不到了。可我還是抱有一絲僥幸,阿爹不會扔下我不管的。直到暗月這么一說,就像給阿爹判了死刑一樣,或者是給我判了死刑一般。
我緊緊的握著阿爹的手,卻傳來一陣冰涼。
就在我要開口之際,阿爹看了看四周對我說:“暮兒,你且出去,我有話對王和各位長老說。”
我不解地看著阿爹,我在地淵住了五百年,從不見阿爹和妖王還有各位長老有什么交集,甚至都才見過幾面,可如今說話語氣怎么會那么熟稔。
阿爹看出了我的疑惑,勉強笑了笑,風燭殘年的臉上有歲月的層層落痕,說:“暮兒,有些事,你遲早回明白的。阿爹只能護你到這了。”
說完便示意子正將我帶下去。
我不知道我在門外等了多久,我一直在哭,仿佛有哭不完的眼淚。我甚至無法想象阿爹離我而去后我該怎么辦,我已經習慣了呆在地淵呆在阿爹身邊的生活,天天陪著阿爹鑿冰釣魚,偶爾出去人間轉轉幫阿爹帶幾壇子酒回來。阿爹不在了以后就沒有人烤魚給我吃了,就沒有人對我噓寒問暖抱著我說,暮兒你要快快長大,長大后換你捉魚給阿爹吃。阿爹,你不要走,不要讓暮兒在這無親無故的天地間游蕩好不好。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門緩緩的打開了,我一股腦的沖了進去,卻被暗月攔了下來。
她面若冰霜地說:“你阿爹已經走了。”
我討厭她說話的樣子,好像是事不關己一樣,我討厭她說話的語氣,好像我多值得憐憫一樣。我討厭她嘴里說的每一個字。
于是我奮力掙脫了她,沖到阿爹榻前,卻什么都沒有了,榻上空空如也。
我慌了,我猛地抓著暗月大叫:“我阿爹呢?阿爹去哪了?你還我阿爹!”
邊上的妖王和三位長老連忙制止了我,對我說:“蘇暮,你阿爹已經去了,大祭司已經把你阿爹的靈魂送入冥界了,你放心。”
“阿爹死了?”我的聲音開始顫抖,“阿爹真的死了?阿爹就這樣拋下我走了,連最后一句道別都沒有就走了嗎。阿爹,暮兒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暮兒還想最后親親你的胡渣,你怎么就能這樣走了。你走了,我怎么辦,我需要你啊!”我一個的坐在地上,死死的抓著床上的被褥哭道。那一刻,我仿佛被世界拋棄了一樣,我慌張我手誤所措我語無倫次地哭著喊著。
子正從背后緊緊的抱著我,在我耳邊說:“乖,暮兒乖,我會照顧你的,不哭了。”
我木訥的轉過頭看著子正的臉,我說:“我阿爹死了,子正,從此以后我沒有阿爹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不怕,暮兒,我會用我這一生一世來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