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的記憶殘片在我的腦海中飛馳，短短的幾分鐘里，我看到了無數(shù)被我誓約銘記又最終忘卻的歲月。

我睜開眼，看見了眼前的男人，他的面容與我無異，雪白的發(fā)絲在空中飄蕩著，像湖畔飄落的雪。在漫長的歲月里，我想起了他，那是被神封印的，我還是大魚時的記憶。神曾許諾，當(dāng)我找回他的時候，會恢復(fù)被他封存的我身為【河川之主】的力量。

“你想起來了嗎？”

“是的。”

“我在這里等你好久了。”他緩緩地說，聲音有些顫抖，分不清是責(zé)備還是激動。

“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

“所以，你準(zhǔn)備好了嗎？”他看著我，眼中閃爍著疑問的光。

“當(dāng)然。”

“恢復(fù)力量，意味著你也要履行自己的責(zé)任。羽謠與天下，你或許只能救一個。”他的目光如炬，仿佛正試圖看透我的身體。

我抬起左手，撥了撥滑落在眼前的長發(fā)，順勢用拇指拭去了眼角的淚痕，“我知道，但這是我和妹妹選擇的路，所以，無論怎樣，我都要走下去。他們所愛的人，還有這片天空與腳下的大地，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輕易葬送這一切。”

男人沒再說什么，他打了一個響指，清脆的聲音在偌大的水域上回蕩著，我看見水下巨大的黑影正沿著聲音的方向緩緩而來，隨著它的接近，我逐漸看清了它的模樣，那是一條大魚，很大很大鯉魚，魚身足足有十幾米長，碩大的魚頭像一座石屋般大小，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它緩緩地游向我們所在的岸邊，魚頭輕輕靠在岸邊的巖石上。

男人指了指一旁的大魚“這是你的力量，現(xiàn)在，收回去吧。”

我于是轉(zhuǎn)身，走向岸邊的大魚面前站定，將手輕輕地搭在了它的額頭上，手掌觸碰到它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掌心不停地涌入我的體內(nèi)，似乎每一個毛孔都被注入了足以移山倒海的巨大靈力，我聽見，血液翻涌的聲音，身體里作為靈力源泉的魔法回廊，此刻正在發(fā)生著巨大的轉(zhuǎn)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曾經(jīng)只有一條連接的回廊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擴張，兩條、三條、五條、十條……無數(shù)條回廊正在以幾何倍數(shù)的形式被復(fù)寫著。

與此同時，我眼前的大魚，身上的光正在變得愈加劇烈與耀眼，刺目的白光將洞窟和整個水面映照得如同白晝。

最終，大魚化成一縷奪目的光柱，直直地沖進(jìn)了我的身體，那一瞬間，我沒有感到疼痛，當(dāng)巨大的光柱完全沒入我的體內(nèi)后，我的周身，似乎縈繞了一層淡淡的銀色光暈，身體的感覺，也似乎輕了許多。抬起手，長袍的衣袖滑落，我看到，手臂上還殘存著淡淡的紅色痕跡，無數(shù)條細(xì)線般的紋路

“你已經(jīng)恢復(fù)曾經(jīng)的力量了，現(xiàn)在，你可以試試看。”男人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我于是抬起手，嘗試著使用了一個初級的【云裂斬】，然而，令我沒有料到的是，原本只該有拳頭般大小的火球，此刻竟然猶如東方天空緩緩升起的朝陽，直徑足足有至少二十米，炙熱的烈焰被翻滾的風(fēng)壓壓制著，火焰燃燒的噼啪聲不絕于耳。我吃驚地望著這一切，即便找回了身為【河川之神】時的記憶，面對如此巨大的靈力，我依然顯得有些驚愕。

“好了，該回去了，那個世界里，還有等著你去拯救的人。”他走到我的面前，拉起我的手。

“那么，能告訴我你是誰嗎？在剛剛的記憶里，我沒看到你的存在。”我望向他，剛剛的剪影已經(jīng)讓我找回了曾經(jīng)的記憶，但是，我并沒有在記憶的殘片里見過一個和我如此相像的人。

“我是你前世的執(zhí)念，對蒼生的執(zhí)念。借由你的靈力而生，在這里等待它的主人。”他從身后抽出一柄劍放在我手里，“這是【止水劍】，能斬斷一切魔法靈力，你拿去吧，或許幫得上你。”

我撫摸著溫涼的劍刃，隱隱有靈力徘徊其上，水波般的紋理下，我能感受到它在輕輕低吟，恍若天籟。

“你的【風(fēng)之鎧甲】原本就是防御性質(zhì)的能力，這把劍才是你真正的武器。”

我抬頭看向他，此刻，他的眼中閃爍著神秘的光，“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這里看著你。”他平靜地回答，不帶一絲波瀾。

“那我要怎樣才能離開這里？”我問。

“閉上眼睛，我送你走。”說著，他已經(jīng)開始積蓄靈力，我看到無數(shù)的光點開始從四周向他聚攏。

我順從地閉上了雙眼，只感到有一股溫暖的力量逐漸充盈在我的周圍，漸漸地將我淹沒其中。

此刻的地底深處，一個巨大的光球正在慢慢形成，最終，光球帶著其中包裹的男人，化成一束光，沖向了那神秘莫測的混沌之中。光芒消逝后，洞穴里變得平靜，湖中的光較之剛剛已經(jīng)變得微弱，但仍舊可以照見四周低矮的石墻，湖邊，寬大的黑袍下，一縷淡粉色的長發(fā)滑落于半空，它的主人，是一位絕美的女子，牛乳般白皙的臉上，精致的五官渾然天成，明眸皓齒，柳眉朱唇，恍若天人。

一個聲音從虛空之中傳來，緩慢而又帶著些許憐憫：“羽謠，為什么不告訴羽諾你的真實身份？”

女子淡淡地笑，聲音空靈而悠遠(yuǎn)，“不了，如此便好，倘若他知道真相，只怕是無法安心離開吧？我的轉(zhuǎn)世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暗月女神共生，即便我離開這里，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如此，還不如在這個山洞里，至少還能看著他。”

“你把靈力全部注入了【止水劍】，從此，你再也無法離開了，不會后悔嗎？”

“這是我唯一能幫哥哥的了，他保護(hù)了我這么久，這一次，換我來保護(hù)他了。”

“好吧。”一聲長長的嘆息后，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剛剛光束穿越的虛空之中，身影消失前，他的影子被湖光映在巖壁上，飛旋的白色袍帶，宛若巨龍。

一位神的消亡，換來另一位神的重生，真理之門的對面，付出的代價永遠(yuǎn)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