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雨本還要狡辯,卻被這樣判了刑,心里一慌,撇嘴哭了起來,邊掙扎邊喊求饒。
“母親,雨兒知錯了,雨兒不要跪祠堂,饒了雨兒這一次吧……”
嬤嬤辦事效率一向高,用力制住強硬拖了出去,須臾這鬧心的聲音便消失在了拐彎處。
劉氏平了平怒意,對著跪在地上很是安靜的夏若霜多打量了幾眼,看著她眉間將胎記掩蓋住的睡牡丹,有些心思,今日她這般打扮倒有了當年她母親的幾分姿色,好看卻讓人覺得可恨!
又仔細想了想她今日的做派,突然覺得有些東西正在改變,換做以往,她哪敢在她面前說那些話,頂多是哭著跪在地上喊求饒,可今日她的嘴很是伶俐,她之前的懦弱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若是偽裝的,那這丫頭的心思必不會簡單了。
心中暗暗估摸,面上卻不漏聲色,那話狠狠敲打了一番。
“今日之事,我雖然處置了雨兒,但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們誰是誰非心里清楚,法不責眾,我暫且饒過你們,若有下次,一并處罰!”
夏若霜和夏若雪急急忙跪在地上應(yīng)是,劉氏見后,這才覺得心中舒坦,平了猜忌帶著人離開了。
影兒走近將夏若霜扶起,小心翼翼為她拍著灰塵,眼中竟是擔憂。
“無事,我們走吧。”
夏若霜將她扶起,給了她一個心安的眼神,兩人朝著白露院的方向走去。
“大姐姐,今日您真是讓雪兒大開眼界呢。”
夏若雪起身,突然轉(zhuǎn)身望著她的后背,淺笑出聲,她剛剛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自然看到了夏若霜的手段,此時見她如此淡定離去,禁不住好奇,出了聲。
“雪兒妹妹既然喜歡看戲,就一直這樣靜靜看著便好,勿要多事,姐姐自會記住妹妹的好。”
微微側(cè)臉,瞥了她一眼,夏若霜并沒有露出任何的緊張,繼續(xù)淡定往前走。
夏若雪也不惱怒,只是笑了笑,嬌俏拍了拍手掌的泥土,望著消失在轉(zhuǎn)彎處的身影,喃喃自語。
“娘說這府中大姐姐是最無害的,我卻不認為,只怕夏府以后有得熱鬧看了。”
轉(zhuǎn)了彎,已到了國公府的西院,翠綠的青竹隔離了嘈雜,幽靜安心,待到?jīng)]人之時,影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難受,夏若霜嘆口氣問出了聲。
“你有什么便說罷,也不怕把自己憋壞了。”
影兒不好意思撓撓頭,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終于言出了疑問。
“小姐,其實荷池水只到腰部,淹不死人的,還有,奴婢會游泳的,您不必著急喊人的……”
夏若霜勾了勾唇,她自然知曉荷池淹不死人,可若非若此,事情又豈會如此有趣,至于攔著影兒,是因為不想過早暴露她會武功的事,娘親之前一直讓她藏著本事,再加上自己一向隱忍,很少出現(xiàn)差錯,這多年劉氏倒并不知曉影兒會武功的事,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過早暴露只會讓有心人忌憚和算計,影兒畢竟還小,許多事怕應(yīng)付不來。
“影兒不覺得,如此做法事情變得有趣多了嗎?”
沒有跟她講得太多,眨著眼睛,對她笑了笑,影兒臉一紅,低下了頭,跟了小姐五年,竟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這般調(diào)皮,不過剛剛的小姐還真是好看。
主院中,劉氏板著臉坐在上位上,夏若晴坐在旁邊,地上跪著何姨娘,梨花帶雨不斷摸著眼淚。
“姐姐,雨兒是不是罰的太重了,現(xiàn)在雖然是三月里,可晚上還是有寒氣的,她年紀小,照顧不好自己搞不好會得風寒的,我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要是有個什么閃失,我可怎么活呀。”
夏若晴皺了皺好看的柳眉,臉上帶著薄怒。
“何姨娘,雨妹妹可是拆了我的腰帶將我推進池中的,母親只是罰她在祠堂懺悔一個月,你就要死要活的,再說,那多人在場,若讓母親將話收回,以后的威嚴何在。”
此時她似被夏若霜洗腦了,竟忘了三人當時聚集的目的,完全將責任和惱怒推到了夏若雨身上。
何姨娘聞聲,哭得更厲害了。
“二小姐,今早可是您拉著雨兒去賞荷的,三月里連荷葉都沒出呢,若不是有什么想法誰信啊。”
夏若晴精致的臉頰有些發(fā)青,畢竟是年紀小,雖然在同齡中算是聰明的,可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劉氏見狀,大手拍桌,一雙眼睛帶著警告,盯著何氏。
“好了!雨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又豈會不心疼她,可她做事不動腦筋,偷雞不成蝕把米,讓大姐兒抓住確鑿的理兒,我也不好過于偏頗,祠堂那邊我已交代人好生照顧雨兒,并給她多送去了好多吃食和棉被,你且放心,無礙的,今日她的委屈我看在眼里,以后定當從其他方面補回來,倒是大姐兒,今日打扮了一番,漂亮了許多,竟將我們雨兒壓過了呢,你也別天天死呀活的,多想想法子吧!”
劉氏輕描淡寫幾句話便將何氏的仇恨拉到了夏若霜身上,又帶了句其他方面,讓何氏眼前一亮,女子的其他方面自是婚姻,若這一次委屈可以讓劉氏在雨兒婚姻方面多費些心,那怎么都是值得的,只這樣一句話,何氏便由陰轉(zhuǎn)晴,樂了起來。
“妹妹在此謝過姐姐了,姐姐的意思妹妹明白,自當想法子的。”
見何氏閃著算計的目光,劉氏滿意擺了擺手,何氏一向懂得察言觀色,見她疲憊,便告了退扭著腰走了。
“哼!娘,何氏對女兒如此無禮,為何還要抬舉她?”
夏若晴擰著好看的眉毛,有些不樂意,氣嘟嘟出聲。
“晴兒啊,你還小,不懂得馭人,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且說來聽聽。”
劉氏嘆口氣,寵溺拍了拍女兒的手,夏若晴撅噘嘴,甜蜜歪在了她的懷中,絮絮叨叨將今日之事大概說了出來。
劉氏眉頭皺的更深了,望著遠方低頭出聲。
“晴兒,夏若霜變了,變得有心計,變得懂得打扮了,你且要留意,勿要她搶了你的風頭。”
“哼!不就是將胎記畫成了牡丹遮住了嘛,再怎么打扮,眉心的胎記注定是瑕疵,哪家的公子會娶一名面有瑕疵的女子,母親勿要多心。”
夏若晴想起白日見到的夏若霜,有些嫉妒,又想起她眉心丑陋的胎記,覺得可笑,完全沒把對方放在心上。
“哎,晴兒啊,你還是太天真了,你可知,她今日回來是誰送的,是徹親王的府將戰(zhàn)鷹。”
夏若晴吃驚起身,好看的柳眉輕皺,多了份謹慎和不服氣。
白露閣,夏若霜洗漱完后,一身白色襲衣安靜躺在床上,手中握著一本孫子兵法,慵懶翻著,淡淡的燭光灑落在她眉心的胎記上,似若活了般有著別樣的嫵媚。
“小姐,過些日子便是上官將軍的生辰了,聽說將軍今年恰好沒有被派遣,生辰要在府中舉行,您可去否?”
影兒雖然來府中有六年了,可畢竟是出自將軍府,對將軍府的事情多少有些關(guān)注,此時她一邊磨磨唧唧擰著帕子,一邊希翼問著。
夏若霜將書頁折了痕跡,合上放在了枕間,算算日子,舅舅的生辰確實快要到了,上一世她跌落進荷池染了風寒,又覺得舅舅和自己還有娘親不夠親近,所以只送了賀禮并沒有前往,沒想到夏若晴卻代替她出了席,對外說上官將軍是她的舅舅,為此贏得了更多人的注意。
看來荷池落水是她為了這件事算計自己來著,到了此時,夏若霜才明白些。
舅舅常年征戰(zhàn)在外,十幾年來,也只有今年有福氣在京中過壽,當年她一直疏遠著這個舅舅,直到為了北辰墨奪嫡,不得已厚著臉皮去拜訪了將軍府,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深,那一天她印象特別深刻,常年征戰(zhàn)沙場的七尺男子,見到她的容貌,滑下了兩行淚。
舅舅說:你像極了你的母親,傻孩子,有什么需要盡管向舅舅提,莫要覺得生分。
她在夏府沒有感受到的親情,舅舅給了她,原來是如此的溫暖,大概這就是血濃于水的感情,可惜,她的舅舅鼎力助那男子,換來的卻是滿門抄斬。
想到這里,夏若霜心再次鈍痛。
“去,自然要去,影兒,我記得府中馬廝似乎有一匹罕見的赤兔馬,對吧?”
影兒聽到去后,便歡快跑了過來,又聽到后半句,有些不敢確定道。
“小姐,你可是想偷老爺?shù)某嗤民R送給將軍,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聽說老爺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鹽商手中買下的,平時也寶貴的很,自己都不舍得騎,若是小姐偷了,怕沒有好果子吃。
夏若霜挑了挑眉,眼中透著自信。
“你家小姐何時說去偷了,我只會光明正大的去牽,不信明日瞧瞧便是。”
影兒雖然覺得不太可能,可看到如此自信的小姐,又放寬了心,不知為何,她覺得現(xiàn)在的小姐本事大了很多,許多事情都可以做到。
還想再說什么,卻看到小姐躺在床上打起了哈欠,咽下了到嘴邊的話,笑著為她掖好被子輕聲走了出去。
夜里,夏若霜睡得并不安穩(wěn),前世的種種一遍遍在腦海中劃過,有她的麟兒,有她的舅舅,還有其他因為她死去的人,滿頭大汗,噩夢驚醒。
透過窗望著那輪明月,孤寂凄涼,無聲伏在膝蓋上哭了,麟兒,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