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晴聞聲趕來,看到滿臉怒氣的母親嚇了一跳,這樣的怒氣母親已經兩年沒有了,小心避過碎了的瓷器,走上前勸慰。
“母親,勿要動怒了,怒氣傷身,她不過是一丑陋的賤種,您看不順眼,碾死她跟碾死螞蟻般,不值得生氣。”
說出話時,那柔弱嬌媚的臉上堆滿了濃濃的狠勁,她自幼才貌凌駕于帝都所有女子,總覺得最好的就應該是她的,沒想到夏若霜卻搶了她的光芒,不僅得到了圣上賞賜的殊榮,還跟父親要了馬兒送給舅舅,出盡了風頭,想想快要到的壽宴,手指握了握,她這多年好不容易與將軍府培養出了些許感情,萬萬不允許這丑丫頭給壞了去,想到這里,越來越覺得夏若霜就是個礙眼的東西!
她在外,覺得自己外祖父的名聲不大,常常以上官將軍的外甥女自居,加上夏若霜不敢在外人面前露臉,倒也沒人察覺什么,這才貌雙全的名號,有不少人是為了巴結將軍府評的,所以這次壽宴,她不想讓夏若霜去,于是便安排了荷池落水那一戲碼,卻沒有想到陰差陽錯,讓她躲了去。
劉氏閉著眼睛喘了幾口氣,壓制了情緒,緩和了些。
“晴兒,你不懂,這小賤人如今有老夫人護著,越發的神氣,要是動她不可以用我們的手,否則老夫人會不喜的。”
夏若晴有些不服氣,憤憤哼了一聲。
“當年她母親不也是有老夫人護著,還不是死了,大不了我們再故技重施!”
劉氏睜開了眼睛,瞪了她一眼,冷著臉趕緊止住,“此事勿要再提,若被外人知曉,單是上官家的壓力,就足夠咱們娘倆死上一回!”
夏若晴臉白了白,意識到了情況嚴重性,咬著嘴唇沒有再出聲,劉氏嘆了一口氣,拿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晴兒,你都十五了,馬上要及笄了,也應該知曉你父親對你的期望了吧,宮中手段厲害,你要懂得自善其身,殺人無須自己動手,這小賤人雖然出了些風頭,但畢竟臉上有胎記,女人的容貌容不得瑕疵,豈可以比得上你,你且放心,母親自有法子對付她。”
夏若晴聞言面色緩了緩,娘說的對,夏若霜臉上生了個丑陋的胎記,注定是這輩子的恥辱,和她相比,倒是自降了身份。
笑著歪倒在劉氏懷中,親昵喚著娘親,劉氏寵溺為她理著發絲,好一副慈母情深。
第二日,夏若霜喚人喂了馬,又換了男裝,扣上了烏絲頭罩,遮去了她眉心的胎記,叫了影兒上了街。
風和日麗,街面上的商人小販早早擺好了攤位,為吸引顧客,見了人便吆喝,聲音唱得一家比一家大,其中更是有一賣雨傘的和一賣鞋子的,互相詆毀掐架,爭了個臉紅脖子粗,引來許多人圍觀。
夏若霜路過,只是笑了笑,拉了一個大嬸,打聽了城中最好的鐵鋪,便喚了湊熱鬧的影兒走了。
鐵鋪倒是比較冷清,零零散散的幾個客人一看就知是習武之人,夏若霜和影兒進入時,小廝很不確定的瞄了好幾眼,方才將他們帶進去。
鋪中規矩豎著貼墻立柜,每個柜子分上中下三層,琳瑯掛滿了各式的刀劍,小廝站在旁邊介紹的漫不經心,夏若霜也并未在意,走到一標有天字的柜前停了下來,指著最上面的一環腰軟劍道。
“小哥兒,將那軟劍取下來我看看。”
小廝正弓著腰擺弄著一把大刀,聞聲幾步跨了過來,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愣了愣,笑著小心提醒道。
“公子,新學武的話用不著這天字號的物件,這里面的東西價格偏高,對您不實用的。”
影兒聞聲有些不愿意,從腰間摸出一金錠子往桌上一拍,抱著手臂怒道。
“我家小……公子有的是錢,讓你拿你就拿便是,哪里用得著這般啰嗦!”
小廝見著金錠子咽了咽口水,轉了轉眼睛,憨厚笑著對影兒道。
“姑娘,這環腰軟劍利的很,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家公子怕是第一次握劍,怕是會傷著。”
影兒氣惱,這人真是不會做生意,買他家的東西還啰里啰嗦,正想要發怒,卻被夏若霜止住了。
夏若霜笑著打量著眼前的小廝,像這樣憨厚的人真是少見了。
“我并非自己用,而是送給一位刀劍耍得好的長輩用,小哥兒這下放心了吧。”
小廝臉頰紅了紅,拿大手在腦袋上撓了撓,點頭應了聲,便搬了梯子爬著取了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可讀過書?”夏若霜見他憨厚實在,一時興起,多問了句。
小廝將劍遞到了她手中,搓著手道。
“小的叫冒三兒,認得幾個字,但書卻沒讀過幾本,公子,您要是送人的話,我們店里可以免費封裝,小的帶您過去吧。”
夏若霜點了點頭,又仔細打量了眼這小廝兩眼,五官雖不夠精致,但端正大方,做事利落,為人實在,若有人指導,或許是個可用之才。
思慮間,已到了柜臺處,將軟劍交給小廝去封裝,又讓影兒跟著去付了錢,自己便隨意在店中瞧著。
不經意間的一掃,夏若霜視線定在了一把精致的匕首上,匕首有五寸長短,兩側鑲嵌有六顆藍寶石,很是漂亮也很是熟悉。
思緒轉回前世,畫面重播,聲音繞耳……
將軍府的后門,表哥上官軒逸皺著眉攔住了她的去向,從腰間取出匕首,五寸長短,兩側鑲嵌有六顆藍寶石,陽光下發著光,煞是漂亮,扒開劍鞘,刀刃吹可斷發,銀光閃眼。
“霜兒,今日表哥送你件禮物,這世間的人和事有些時候并非你只用眼睛就可以看清的,就像這把匕首,外表看起來漂亮,拔開卻是帶著兩面利刃,可傷人于不備,表哥希望你擦亮眼睛,更深入的看清楚事態和人心,不要被感情蒙了心智,到時候葬送的不止是你,怕是還有你身后的所有人。”
那****去將軍府是為了北辰墨求舅舅爭奪禁衛軍統領之職,以免落入他人之手,施以逼宮,她懂表哥的意思,他在怕,怕他們此時為了北辰墨壯大軍權,事后稱帝反而忌憚。
那個時候,北辰墨待她很好,一個一個的承諾讓她心安沒有顧忌,所以當表哥如此說的時候,她回答的堅定,他不會的!
……
現在想起,真的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不會的?呵呵!豈止不會,他做得更絕!將軍府竟下令滿門抄斬。
心刀絞般的疼痛,眼睛模糊,盯著那把記載著過往的匕首蹣跚走去,顫著手想要去取,卻和一修長的白玉大手握在了一起,手心有著薄繭,卻很是溫熱柔軟。
抬眼望去,夏若霜微微一怔,男子身穿白色勁裝,長發高高豎起,一條水晶額帶橫在額間,劍眉星目,面容帶著一股浩然正氣,一雙漂亮純粹的眼睛帶著貫往的柔情,見兩人雙手疊握,如霜的臉頰閃過微紅,腕套束袖露出的手拘謹抽回,抱拳道。
“這位小兄弟,在下唐突,剛剛只是覺得這把匕首很是漂亮,所以想要買下,送給家妹,無禮之處還請海涵。”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孔,夏若霜鼻子有些微酸,雙眸再次縈繞了一層水霧,向前跨了一步,低聲呢喃。
“表哥……”
上官軒逸后退一步,許是聲音小,他并未聽清那一聲呼喚,皺了皺眉,客氣道。
“公子若是喜歡這把匕首,在下便不奪人所好了,告辭。”
夏若霜聽清了他的話,又看清了他陌生緊張的表情,低頭笑了,她怎么忘了,她重生了,過往的一切還沒有發生,幾乎不怎么外出的她,現在和上官軒逸還不認識,見他轉身要走,收拾了情緒,出聲叫住了。
“公子,這把匕首是你的,我已買了軟劍,正在打包,無須匕首!”
這把匕首本來就是他的,想來他是想要送給將軍府的表妹吧,笑著將匕首放在了他的手中,沒在看他,走向了正等在門口的影兒。
“走吧。”
影兒雖在將軍府呆過,但已有五年沒有回去,雖覺得和小姐說話的男子有些熟悉,可摸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有記起來,見小姐喚自己走,也沒有停留,拿著軟劍,跟了出去。
一路上,夏若霜都心不在焉,回想起自己過往傻傻的癡戀,回想起自己一步步讓將軍府帶入亂局,回想起將軍府被滿門抄斬的噩耗,悔得腸子發青。
“影兒,你以前可見過將軍府的二公子?”
影兒提著軟劍,跟在后面,見夏若霜一直鎖眉不開心,也想活躍一下氛圍,聽到小姐的詢問,立馬將自己知道的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見過,不過嬤嬤私下都說二公子長相一點都不像夫人和將軍,因為二公子小的時候身體弱,總是病著,將軍倒是對他很上心,特例請了一個老兵教他武功健身,還給他準備了一個白胡子大夫住在府中。”
“是嗎……”長相不像?倒還真沒有注意過,夏若霜無奈勾了勾唇,惆悵反問了句。
“嗯!”影兒堅定點了點頭,歪頭正好看到小姐臉上的笑,心里也樂了幾分。
一路無話,朝著國公府不緊不慢邁著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