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輕嵐很有自信的樣子,陸高山不忍心打擊她:“你要讓沈家二房的日子好起來,想好怎么做沒有?給爹說說,爹也好幫你參詳參詳。”
陸輕嵐吐了吐舌頭,俏皮道:“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我馬上來告訴阿爹。”
“好吧,你有本事你厲害。”
“阿爹說的是!”
陸高山打量著女兒略顯寒酸的衣著和不施脂粉的臉,后悔當初沒有強硬地阻止她嫁進沈家。
若不然,她何苦受罪!
他站起身:“你三哥前幾天托人送回一盒松子糖,你娘本來是打算拿給你吃的,她忘了。我進屋里找找,你嫌悶,或者肚子餓,叫你大嫂給你做吃的。”
陸輕嵐低頭道了一聲是,去找大嫂鄭氏。
她大哥老實,大嫂跟大哥一樣,寡言少語做得多。
公爹和小姑子在大廳里聊天,鄭氏把阿寶和小侄子帶到廚房。
小侄子脾氣不好,愛哭鬧,饞嘴,還護食。
鄭氏給了他一塊花生糖,他非要兩塊。
阿寶也被鄭氏偷偷塞了花生糖,但阿寶不敢當著小侄子的面吃,把糖揣進兜里。
鄭氏憐惜阿寶,拿著一塊蒸熟的大薯給阿寶,兩人都被小侄子打了好幾下。
“狗牙你干什么呢?阿寶又沒惹你,你打她是不是皮癢?”
陸輕嵐走進廚房,把小侄子打阿寶的畫面看得清楚。
“沒有!我沒有打她,你看錯了!”狗牙嗖地縮回手,生怕小姑姑教訓自己。
他最害怕的人,陸輕嵐排第一,陸高山排第二,然后才是爹娘奶奶。
陸輕嵐道:“阿寶,他打你,你打回去,別慣著他!”看向鄭氏,“大嫂太縱著狗牙了,看看你手上的牙印,是狗牙咬的吧?大哥沒那么輕佻。”
鄭氏也很害怕陸輕嵐,像個被班主任訓話的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地貼墻站,低頭看自己的鞋子尖,嘴里訥訥地應是。
老實人最固執最不聽勸。
陸輕嵐知道,鄭氏沒把自己的話往心里放,下次被狗牙咬了,仍然會默默地忍耐。
因為她嫁給陸輕嵐的大哥近二十年,只生下一個女兒。
鄭氏沒有兒子。
于是陸輕嵐堵住想偷溜的狗牙,揪起他的領子,盯著他咕嚕嚕亂轉的眼睛:“你小子給我聽好,下次我回家,要是看到你欺負大嫂,或者欺負別的人,我會給你一個好看!”
狗牙傻眼,對上陸輕嵐滿含威脅的目光,嚇得直打哆嗦。
“小姑!我……我知道了!你先放我下來!”
“你知道沒用,你得把我的話記住。”
“我、我記記住了!”
陸輕嵐放下結巴的侄子,在鍋里掰下一塊大薯剝皮,問鄭氏:“家里的糧能吃多久?”
鄭氏不敢看她:“能、能吃兩年。老爺昨天說,前年吃剩下的糧不好吃,打算找周管事賣掉。”
周管事是鎮上富戶的親戚,經營一家米糧店,時常來鄉下收糧。
陸家田地多,種的糧賣掉大半也吃不完。
小女兒嫁的沈家二房卻是獵戶,田少地少,前段時間還把那點田地賣掉換錢,給突然瞎了一只眼睛的沈二郎找大夫看病。
“前年吃剩的糧有多少?”陸輕嵐想打陳糧的主意。
“不多。”鄭氏也曉得陸輕嵐眼下困難,不愿她借走陳糧,“老爺已經和周管事談過,要賣掉陳糧……”
陳糧甭管多與少,被小姑子“借”走,定是討不回來的。
陸家是沒分家,但糧食都是辛辛苦苦種的,憑什么白白給了小姑子的夫家?
她的想法,陸輕嵐看一眼就能猜到,也不接話,對阿寶道:“飽了沒有?鍋里蒸的大薯多,你多吃幾塊也行。”
阿寶悄悄瞧了鄭氏一眼,搖頭。
陸輕嵐自顧自地掰下一塊巴掌大的大薯,給阿寶拿著,一邊吃自己手上的大薯,一邊拉著阿寶回到大廳里。
爹坐在太師椅上喝茶,手邊放著一個系彩色帶子的漂亮籃子。
籃子里面有水果蜜餞糕點松子糖,還有一只用油紙包起來的燒鴨,香味勾人饞蟲。
“嵐嵐過來。”他招手道,“你跟爹說句實話,沈家還有吃的嗎?”
“沈二上山打獵遲遲未歸,快斷炊了。”陸輕嵐神情坦然地講出困境,“阿爹,家里有前年剩下的糧,您估算一下那些糧值多少錢,女兒想以高出兩成的價格買下來。賬目先記著,等到女兒手上有閑錢,立刻還!”
“什么?!快斷炊了才知道回娘家求助?!”
陸高山的眼神像是要把不懂事的小女兒罵一頓,氣呼呼道:“早些時候怎么沒來找我?瞧瞧你現在這樣,瘦得一陣風吹來就能刮跑了!”
“呃,我覺得我挺胖。”陸輕嵐摸了摸自己豐滿的雙下巴。
原主估計有暴食癥,看到吃的就想往嘴里塞,硬是吃成身材走形的胖子。
就沈家二房那窮得響叮當的現狀,養出一個大胖子是不可能的。
原主吃的喝的全靠娘親哥哥們接濟,而且極度吝嗇,連芝麻糖上掉下來的芝麻都不舍得給沈家。
陸高山選擇性眼瞎:“你懂什么!”把大兒媳叫來,“去蘿卜村一趟,把嵐嵐的哥哥都喊回家幫忙!真是的,妹妹餓著肚子,都不曉得搬點糧食給妹妹吃!”
他要借糧,借的當然不是陳糧,而是去年年底收的新糧,陸家全家人還沒有吃上幾口的新糧。
老爺子說干就干,擼起袖子把過年碾好的新米裝起來,親自拿扁擔挑著送到住在半山腰的沈家二房。
寵女兒,陸高山可不是隨便說說。
陸輕嵐提著水果點心籃子,跟在挑著擔子也走得飛快的阿爹后面,感覺頗不是滋味。
自己在現代的爸爸,身家之富裕足以在全國排得上名號,對自己也算不錯。
然而爸爸擅自越過她,給她找了一個軍三代未婚夫,渾然不管這個未來女婿左擁嫩模右抱網紅被別人拍到還上了頭條。
且不提陸輕嵐羨慕原主享受阿爹疼愛,她便宜夫君的姐姐沈阿英在院子門口掃地,見得陸高山挑著一擔米上來,驚得掃帚都掉了。
她弟的媳婦莫非被鬼上身?
居然去娘家借糧!
還請自己阿爹把糧挑到夫家,擺明了這糧不是她一個人吃!
沈阿英和陸輕嵐的大嫂鄭氏一樣,成親多年只生下了一個女兒,去年被休棄下堂無處可去,只得帶著女兒回娘家。
那時沈家尚未敗落,能供得起沈二上學念書,養兩個閑人亦不費什么事。
現在不一樣了,沈阿英和女兒住在窮得砸鍋賣鐵的娘家,蹭吃蹭喝不給家用,變成了陸輕嵐她便宜夫君沈二肩上的沉重負擔。
莫要說原主,即便是穿來的陸輕嵐,對厚著臉皮的沈阿英也有意見。
陸高山同樣對沈阿英看不順眼,沈阿英主動打招呼,都不帶理會,徑直把米挑進屋子里。
“嵐嵐,裝米的大缸在哪?找出來刷干凈!”
“沒有大缸,都賣掉了。”
面對家徒四壁的沈家,陸輕嵐也是無奈。
有糧食了,居然沒有放糧食的缸!
“那就先放這里。”陸高山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在陸輕嵐搬來的沈家唯一一張椅子上坐來歇息,“人老了,不中用!挑一擔米上來,累成這樣!”
“阿爹還年輕著呢,不要說自己老了!”陸輕嵐接過阿寶倒的溫開水,放到阿爹手上,“哥哥們力氣大,阿爹該把粗活重活給他們干才是。”
“在家里閑著,不干點活兒心里慌。”陸高山伸手讓阿寶過來,“這女娃不錯,曉得給我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