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北山走去,淡淡的山花已經(jīng)盛開,談不上芬芳,卻也讓人沉醉。
身后的隊伍很是寂靜,不再像往日行軍那樣需要大喊口號,前面走著的機關(guān)首長們很顯虔誠,懷揣著崇敬的心情,也是非常莊重。
因為平日里不常到來,又因為地處山坳,路面上的露水還未來得及消散,在這山林之間周轉(zhuǎn),很快鞋子上已經(jīng)占上細微的雜草,比起上次的滿地枯黃,林子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可是長眠在此的烈士們呢?他們用生命詮釋了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男兒十萬兵的含義,而其中的大多數(shù)人還未能親眼看到勝利的曙光,便長眠地下。時過境遷,好在每年都會有不同的面龐在清明這天掃祭,祖國無法寫下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從來不會將他們忘記,至少作為傳人的我們是不會忘記。
詩人穆旦曾寫下這樣的詩句:
過去的是你們對死的抗爭,
你們死去為了要活的人們的生存,
那白熱的紛爭還沒有停止,
你們卻在森林的周期內(nèi),不再聽聞,
靜靜的,在那遺忘的山坡上。
還下著密雨,還吹著細風,
沒有人知道歷史曾在這走過,
留下了英靈化入樹干而滋生。
這是親自參與中國遠征軍作戰(zhàn)的年輕翻譯官僥幸從“十萬軍魂”的野人山逃生后,回來寫下的這首祭歌。
文人想來是含蓄的,對于我們而言,這分明就是在原始的雨林,怒長的草木瘋狂吮吸的卻是走在前面的戰(zhàn)友腐爛的尸身,士兵們死傷累累,尸橫遍野,無數(shù)的將士倒在了茫茫不見盡頭的原始叢林,野人山也便因此有了“十萬軍魂”的典故。當然這也僅僅是戰(zhàn)爭的一個縮影。
軍人的使命無外乎就是打仗和準備打仗,作為后者,我們確實是幸運的,但是為了人民安危,為了國家大義,且將政治放在一邊,我想每一個有血性的軍人都將會義無反顧的。
送走這些首長,回來以后,日子又回到了往常,項征坐在床上鼓搗被子,說,“出去天天住帳篷,被子都被窩在背囊里成一拖狗屎了。”
“大晚上的不睡覺,疊什么被子。”
“我若再不用點功,咋們班的最差內(nèi)務(wù)可就要易主了。”
“那是他們針對我,我就覺得我的被子疊的沒毛病。”
“聽說我不在,你又跟龐甲杠上了?”
“什么叫我跟他杠上了,是他老抓著我不放。”
“不過看他最近都對你不管不問了,到底咋回事?”
“這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惡人自有惡人磨。”
“噓,小聲點,小心他們回來聽到了。”
“怕什么,我又沒說什么。”
項征霍地跳下床,端著臉盆,準備出去洗漱,走之前還不忘走過來撂下一句,“你早晚有一天會死在這張嘴上。”
所料沒錯,林峰還是集合了我們,雖沒有明說,但按照他的性格,既然答應(yīng)過的事情,還是肯定會履行承諾的。
聽過侯康講的往事后,覺得林峰也著實不易,若不是攤上親弟弟的事,也許這會早就提干了。他沒有像平常的人那樣選擇離開軍隊,而是默默的堅守,我想讓他留下來的信念,無非就是想證明自己還有證明林勇的清白,哪怕自己在人后怎樣被非議。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知道這段往事的人終將會如同流水那般,被時間帶向久遠。周圍的老兵們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也沒有去戳破。久而久之的新兵們只知道連隊有個老兵,總是目光冷漠,神情肅然,有著太多的深沉……
心里不由嘆了口氣,身懷本事卻淪落到至此,昔日的風光無限,轉(zhuǎn)眼間就煙消云散。有些地方真的會用盡人一生的時光,沉重、孤寂、落寞、無奈、悲傷、茫然……于我而言,或許還是無法讀盡個中滋味,想到這不由唏噓一番。
隊伍被帶到空曠的地方,林峰緩緩說道今天練習格斗,這時候浩子才反應(yīng)過來,不禁一臉苦逼,林峰看到后,板起了本就讓人凜然的臉。
看到林峰的反應(yīng),浩子知道躲不過,也沒敢吭聲。林峰又掃過我們一眼,說道,“格斗用于徒手制敵,擒拿用于突襲,這是特種部隊的訓練科目,你們作為炮兵,不想學的現(xiàn)在打報告退出。”
我想這會浩子說不定已經(jīng)在心里暗罵了,人都被帶過來了,誰好意思在這個時候認慫,臨陣退縮。但還是斜看了浩子一眼,很明顯他選擇了咬牙硬扛。
“你們都想好了?”林峰問道。
看我們驟然的立正,士氣排山倒海。林峰扯了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然后指著我。
思緒愣了一會,身體卻不敢遲疑,向前邁出了一步,出列。
林峰問道,“你既然學過,就給大家演示一遍。”
我看了他一眼,想著,我在哪里學過,他又是聽誰瞎說的,難不成他把我誤當做項征了?腦海在那零點零一秒已經(jīng)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看來這頓揍是在所難免了,瞳孔還未來的急收縮,林峰的膝蓋便已經(jīng)頂了過來,然后身體猛然間失去平衡,一聲慘叫,便趴到在地,咦,居然沒感覺到疼。便覺得那聲慘叫實在有些丟人,但是又不能被幾個家伙給嘲笑了,便捂著自己的小腹,咳嗽兩聲。
林峰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便問道,“都看清楚了?”
浩子看著我不自禁的摸著自己的小腹,估摸著是不敢回答,竟然比老霍和胡鐵慢了半拍,正是這猶豫,林峰指著他說道,“你,出列,今天的任務(wù)就是把我摔倒。”
浩子一聽不是摔他,便來了興趣,“林班長,那我可就來真的了。”
林峰點了點頭。
浩子又問道,“班長,要是傷著你咋辦?”
“別廢話,用你所有的招式把我撂倒。”
浩子一咬牙便沖了上去,可是高手的胳膊豈是想抓就能抓住的,林峰斜踢過來一腿,浩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已經(jīng)硬生生的趴在了地上。
浩子拍地起身,臉色閃過一絲無奈,再次沖了上去,林峰站在原地沒有退避,而是伸手抓住浩子的腰帶,抬腿提膝,浩子連人帶帽子便飛了出去,這一跤,估摸著很疼,掙扎了半天才從草地上爬起來,起來的時候,浩子臉色已經(jīng)變了。
可看林峰的架勢是沒打算停下來,他這次改變了方式,變?yōu)榉烙墒橇址宓娜^已經(jīng)襲來,浩子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雖說躲過了后手,可是前手的擺拳已經(jīng)過來,就在林峰準備收手的時候,浩子慌了,彎腰一頭便朝林峰襠部頂了過去,這時眾人驚愕,林峰擠著眼睛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這場面看著也不由讓人也跟著襠部一緊。
林峰緩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我們解散,便顫抖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