閠怡琦走向寢室去,她心里那么完美那么優雅的那條魚,此時多么令人厭憎。什么時候他變得如此霸道,不講道理,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密不可分,可是如今一日之內好像忽然變成另外一個人了,那么不可理喻的一個人!
羅里果在寢室里睡懶覺,這時候翻了一個身,看見閠怡琦正好開門進來,懶懶問一句:“怡琦,幾點鐘了?”
“吃晚飯了。”
“啥,說得那么肯定,好像是真的一樣,但是我的眼睛不會騙我啊,外面太陽光影子那么高呢,騙我也不弄點技術含量。”羅里果一挺身坐起來,才看到閠怡琦眼睛紅紅的,立即大驚小怪地問道:“怡琦,你怎么了?是不是熊小魚得罪你了?”
外面忽然有嘈雜的腳步聲,閠怡琦扭身走到窗戶邊去,道:“果果,少嚷嚷。”
“哦。”羅里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閉了嘴,眼睛卻一直看著她,心里存著一段困惑。
金梅妮和吳柏玉走進來,兩人在爭論《還珠格格》,都說自己喜歡的明星演技好。
“我覺著呢,你們說那誰誰不如某某某”喬鹿兒輕盈走進來。
“嚇,走路這樣輕,說話聲音這樣大,魂靈一樣。”吳柏玉笑罵喬鹿兒。
“不是魂靈,是精靈。”喬鹿兒一本正經地說。她一轉頭看見閠怡琦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道:“怡琦,你來評判,我說得對不對?”
吳柏玉和金梅妮一齊把目光投向她,羅果果在拼命做手勢,來不及了,喬鹿兒已快步走到窗前。
閠怡琦語氣極其平靜地說:“羅里果,不要做手勢了。”
羅里果的手就僵硬在半空中了,太厲害了,后腦勺都長眼睛了。
吳柏玉和金梅妮見羅里果模樣古怪、搞笑,都忍著不敢笑。
喬鹿兒已經走到窗戶前閠怡琦身邊,看到閠怡琦臉色不對,她也不能后退了,只得故意逗樂說:“怡琦,你怎么了,是不是熊小魚欺負你了。”見閠怡琦不吭聲,又說:“能把我們怡琦弄不可開心的只有熊小魚了,讓我們來齊喊一聲,打倒熊小魚好不好……”喬鹿兒嘴里輕松快樂,心底卻一絲尖銳的刺痛。
女生宿舍里女孩子們一齊打倒熊小魚,其實熊小魚一夜都沒有睡好,他做了各種各樣的夢,每一個夢都是閠怡琦乘著車子獨自離開,她提著旅行箱,身上背著挎包,什么東西都帶走了,不肯留下一絲一毫的記憶吧。他是那么慌亂著急,情不自禁在夢中叫喊出聲來,噓噓出了一身虛汗……愕然驚醒,醒來了才知道是夢,又暗自慶幸。白天他對閠怡琦態度惡劣,從來沒有這樣不冷靜,從來沒有暴躁,自己這是怎么了?莫非真的會發生什么事情,不要不要,夢中的結果是他永遠這不需要的。然而,如果真的發生了呢——夢如果成為一種暗示,簡直不敢想象……那樣不可以挽回的結果,這樣惡性情節不能任之發展下去,明天早餐時,他或許可以找一個機會向她道歉,他這樣綿綿地想著,慢慢又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熊小魚站在學校餐廳門外等著閠怡琦。誰都來了,可是閠怡琦沒來。熊小魚不安地在餐廳門前走來走去,好像看見羅里果。顯然,羅里果也看見了熊小魚,似乎猶豫了一下,不過仍舊過來了。
“羅里果,看見閠怡琦沒有。”
“啊……哦……”羅里果在考慮說什么來應付他,明知道是那樣,熊小魚多少有些尷尬,這就是閨蜜的害處,閨蜜什么都知道了,男豬腳卻沒有知道戲接下來怎么演的權力。他也有幾分惱怒和憤懣,不過他還是保持了極度的禮貌問:“羅里果,怎么了?”
羅里果看他臉上凍了冰塊似的不高興,她倒高興了,爽然說:“早上有人來把她叫走了。”
“誰?”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自己也覺得太過激動,吞了一下唾沫,眼珠子都要翻白了,忍一忍心中的氣憤,盡量把自己的語氣調到最低頻道,才問:“是那個美院的蘇卡嗎?”
“是的。”羅里果說得很肯定。羅里果說得過于肯定把熊小魚擊倒了,閠怡琦竟然把他的話置若罔聞,他和她之間竟然敵不過一個蘇卡。他真的心疼了。
羅里果見熊小魚不說話,說:“我先走了。”
羅里果那樣急著撇下熊小魚進餐廳,其實是看見她心中的男神高陽風進了餐廳大門。
今天天氣溫度陡降,高陽風穿了一件湖水藍呢絨風衣,那修剪有型的鬢角,那風中翻飛的衣角,那大跨的步伐,每樣都緊緊拽住著羅里果的眼睛。她心突突蹦跳,臉紅面熱,真該死,每一次見到他都這樣,而他對她不過如此。她都無法計較,誰叫愛情從來都是卑微呢。她是這樣解釋個她自己聽,暗暗躲在一個角落勸慰敷貼她自己那顆孤獨心靈,她有時也是甜蜜的,這種甜蜜不是別人能感受得到的。她覺得自己不會這樣一直壓抑著下去,總有一天她有了一些勇氣她就會向他表白。
熊小魚已經無心吃早餐了,他的一顆心被閠怡琦凌遲處死了。羅里果已經推門進餐廳去了,他還愣愣呆在那里。
“熊小魚,你吃過早餐了。”熊小魚正發愣,喬鹿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站在他面前,一雙眼滴著清泉雨露。
“嗯。”他淡淡應一聲。喬鹿兒還想說什么,見他如此冷漠,怕是要碰壁,只得訕訕走開。
那邊吳柏玉小手牽著劉子斌大手過來了,兩人卿卿我我,恩愛流長,熊小魚簡直無法忍受這樣的場面,稍作躊躇一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了。也許走得有點急,差點和來人撞了一個滿懷,貓一樣柔軟的身體在面前彈跳開,接著是咯咯亂笑:“熊小魚,你嚇我一跳。”
熊小魚才看清是金梅妮。他勉強一笑,意欲走開。
“額,熊小魚,也不道歉么?”金梅妮淺嗔薄怒,嬌媚妖嬈。
熊小魚便站直身子,認真說:“怎樣算道歉?”那認真是用來諷刺人的吶,金梅妮如何聽不出,但是金梅妮大度得很,一點也不計較他的態度,仍然嬌媚笑道:“不會道歉也罷,不過我是想告訴你……”她剩下半句話含在喉嚨里不說。一雙眼卻詭秘精靈地看著熊小魚。
“告訴我什么?”熊小魚語氣很生硬,不知道為什么,她這鬼鬼祟祟故作神秘的樣子讓他馬上想到有關于……是閠怡琦。
“嘿嘿,閠怡琦剛才……算了,我還是不要說了,要不然別人以為我制作是非。”
金梅妮扭著纖腰走了。走遠了還回過頭來看熊小魚一眼。對這樣的小人疊加女人,謙謙君子是沒有辦法的,熊小魚也沒有辦法。
天地灰灰,熊小魚心情極其差,差到早餐不想吃任何東西,不想去任何地方。他真恨不得閠怡琦此時是一只令人討厭的虱子,一下就能掐死她。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遍灰白,然而他還是要走下去,漫然無際地走下去,直到遇見那一只可惡的虱子。
是的,確實是蘇卡一大早來把閏怡琦叫走了。
蘇卡一進寢室就埋怨她的好閨蜜道:“閏怡琦,你這樣算是學畫嗎?這樣懶散的態度,怎么學得好畫。”
“蘇卡,我不能學畫了。”閠怡琦才起床,披頭散發的在忙亂——漱口、洗臉、梳妝,找鞋子、找衣服,找今天要上課的筆記本……哎,真是忙亂不堪。
蘇卡跟在她屁股后面滴滴叭叭:“你咋能一反昨日意氣高昂的畫家夢,一下變得心灰意冷呢,是那個熊小魚不讓你學吧?怡琦,你還真不要放棄畫畫,我哥都說你學畫挺有天賦的。趁著我哥在這里,你謙虛點,可以學很多,他可是牛A美學院畢業的。不要錯過絕佳機會啊!”蘇卡一大套一大套的后面,都離不開她哥哥。
“蘇卡,我是想學畫,二天不畫我都好像失戀了一般難受。”閠怡琦把梳子找到了,對著鏡子梳著長發,一句詩叫柔絲三千丈,緣愁似個長,哎,蘇卡沒有戀愛,不懂閠怡琦的惆悵。她吧嗒吧嗒還在說:“那好說啊,學唄。我知道,你那個熊小魚不喜歡你學畫畫。為了愛情拋棄自由的家伙,閏怡琦,我可憐你。”
“蘇卡,隨你怎么說,我今天是不去了。”
“那不行,我哥今天下午要走了,他下個月出國留學,三年五載的不能回來,你得陪我去火車站送他。”蘇卡的陣勢是要綁架上陣了。
閠怡琦氣得發笑:“你哥又不是我哥,我不去。”閠怡琦對著鏡子把頭發纏上去,用發卡卡住了。
蘇卡一把攔在鏡子前面,說:“我知道,你怕那個熊小魚。”
閏怡琦臉色一紅,道:“這和他沒關系好吧,少理不清啦,再說了誰怕他啊,我都幾天沒理他了。”
“沒有理他?他呢,求你理他了?沒有吧,真是的。”
“蘇卡,你別氣人好不!”
“不氣你也可以啊,陪我去火車站。去不去,去不去。”蘇卡死皮賴臉拉著閏怡琦,撓她的笑窩窩。閠怡琦剛纏上去的頭發又散落下來。
閏怡琦忍不住要笑,一邊打開她的手一邊說:“死丫頭,看,你把我頭發都弄亂了,還沒見過這樣死皮賴臉纏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