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看得很清楚。判斷應該是很正確的。”范麗麗跟著他走進去。
熊小魚在掛衣架前沉默一會兒,想一想說:“一個過去的老同學,高中時的,是老鄉。”他看她一眼,走到客廳去倒茶。
“不對,不會這么簡單吧。應該是有內容的。”范麗麗又跟著他到客廳,她實在不愿意放過這個話題。
“會有什么內容,一個舊同學隔久了見了面感覺親切,這很自然。”他的口氣淡淡的,就像他手中的白開水,喝下去就無際無痕了。
“不對,你沒有說真話。”范麗麗加重了語氣。
“算了吧,別為這個問題糾纏了,我累了,要睡覺。”熊小魚走進衛生間,把自來水管開得大大的。
“你想逃避話題!”她聽見里間水聲橫潑,聽不見她的問話,可以不回答。
熊小魚走出來,勉強笑道:“我真的很累了,需要休息。”
熊小魚躺在床上閉著眼沉沉的,好像睡著了。她推一推他問:“怎么不說話。”
他微微睜一睜眼,說:“沒有理由這么晚了還要陪你說話吧。”他看她要哭出來了似的又不忍,說:“不要生氣了,生氣會老的。”
“她那么老了,你不照樣喜歡她。”范麗麗恨恨的說。
熊小魚微微的變了臉色,有幾分討厭她的糾纏,他閉上眼,一會兒真的睡著了。
范麗麗聽著他均勻的鼾聲,覺得她的驕傲和彪悍全用不上了,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敗和挫折感。她恨,恨熊小魚彬彬有禮,書孺,禮儀,她要和他鬧,和他吵,但是,他用他這些盾牌全擋回去了。她更恨他這些盾牌。
她剛才說:她那么老,他仿佛是惱了,可是他仍然用他的沉穩擋過去,他是怎樣的男人,又怎樣的喜好,怎樣的厭憎,她全然不知。結婚快一年了,好像只過了一天,什么內容也沒有。像一杯純凈的白開水。她是一個女人,渴望男人的愛,但是他好像給不了她,他是不愛她的。而他為什么和她結婚,是為了她的家世,不像……他是那么優秀充滿活力,可是他的活力不是給她的,她想到宴會上他看那個女人的眼神,滿滿的凝重的又是熱情的,這些他對她都沒有過,她做女人的敏感讓她感覺他是愛那個女人的,她因此覺得婚姻的恐慌,她不想輸,而且是輸給一個比她大十歲的女人,她要什么從來都是有的,這一次更是。她忽然想到朱硯的表妹妞平,她想也許她能夠幫助自己。
范麗麗不認識妞平,她通過朱硯請妞平到家做客。
“朱硯。”范麗麗在電話里說:“我想和你表妹見過面,可以嗎?”
“當然可以。”朱硯哈哈笑道:“你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為什么?”范麗麗也笑。
“因為你們都是無事一簇,有大把時間,也有大把金錢,但是這些需要一些途徑把它們虛耗掉。你看,這些條件還不夠嗎。”
“你諷刺我們。”范麗麗故意生氣說。
“沒有,沒有,開過玩笑。”朱硯說:“我馬上打她的電話。”
妞平對范麗麗約她有些意外,但是她正好百般無聊,于是一口答應了。
妞平應約而來。二個女人見面時彼此夸贊一番。
妞平的身材豐滿而苗條,活潑的嫵媚,自然的妖嬈。可惜它只是浮在表面的虛榮,用一種精美絕倫的虛像裝襯著,像技法高超的裝裱匠精心裱糊了一幅贗品,糊弄著世人的眼睛。
客廳里空氣靜靜流動著,一股一股的,一絲一絲的,清楚的明白。二人一時無話可說。
妞平忽然笑著說:“其實,我是知道你的。”
范麗麗似乎被這句話釘住了,怔一怔才說:“是嗎?”
妞平點點頭。范麗麗說:“是因為什么?”
妞平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范麗麗說:“這樣似乎很不公平,我像電視劇一樣給你們看了一場又一場,而我自己卻一無所知。”
妞平說:“其實你本來就是主角,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主角?什么主角?”
妞平笑:“生活的主角唄!”
范麗麗知道這樣耗下去自己什么答案也別想得到,只得說:“你知道閏怡琦嗎?”
誰知道她這樣一問,妞平馬上紅了臉,范麗麗自己也覺得尷尬了,只得放棄自己要的答案。她心里卻對自己說:“我應該和閏怡琦見面談一次。”
范麗麗決定和閏怡琦見一面。她是說到做到的,她很快得到閏怡琦電話。
“閏怡琦嗎?”
“是,你是?”
“我是范麗麗,熊小魚的妻子。我們在朱硯生日宴會見過面。”
……
“喂!”
那邊電話忽然哆的掛掉了。
范麗麗并不氣餒,又撥打著閏怡琦電話。
“閏怡琦,我想見你,我們談一談。”
“好吧。”閏怡琦一口答應
在某一個預定的咖啡店,她們終于見面了。
“你比我想象的還好一些,不過終究是小家碧玉。”范麗麗看閏怡琦幾秒后說。她輕盈一笑,露出白的齒,她的眼睛并不大,卻顯示著她的暗算計謀,一頭波浪翻滾的長發,是帶著傲人氣勢來的。
閏怡琦淡淡一笑:“你可以說到正題了。”
“我已經在談正題了,你沒有聽出來嗎?”
“也許你還可以說得直接點。如果你想知道我和熊小魚的事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他是同學,很多年了的事。是時間定下來的,這有什么過錯嗎?”
“不對,你們應該發生一些事。”
“你如果知道你也不會來問,你如果不知道又何必來問。”
“但是,我是熊小魚的妻子,我有一個做妻子的權利,包括現在坐在這里問你的權力。”
閏怡琦冷冷一笑:“可笑,你應該問他,問你的丈夫。”
“可是,你是第三者。”
“我認識他快要二十年了,你才出現,說到第三者真的很可笑。”
“我手上握著法律上的婚姻,你有什么?”
閏怡琦臉上露出一絲絲痛苦的神情,她冷靜的說:“你還想說什么?”
范麗麗知道她此時已經打了一出小小的勝仗,她還要乘勝追擊。她笑一笑說:“我不會幼稚到說請你離開我的丈夫,但是我也絕不容許我的丈夫去愛別的女人。”范麗麗忽然停住了,滿臉的驕矜挑釁。
閏怡琦靜靜的凝視著她,良久,她淡淡的說:“你有什么決定,用不著告訴我。”她站起身來也不看范麗麗,徑直走了。
范麗麗看著閏怡琦遠去的背影嘴角泛出一絲冷笑,像冰天雪地里的逗號,凍在那里。
一連幾天都是晴日,溫度跟著也上升很快。城市江邊的風光帶成了人們趨之若鶴的好去處。無事的人們花團鏡簇的聚集在江邊,下棋、說書、打牌、唱戲……熱鬧非凡。快樂在這里是永遠的。
熊小魚和閏怡琦漫步走在江邊,他說:“等我們老了,就像他們一樣在這里度過晚年最美好的時光。”
閏怡琦說:“是嗎?”
熊小魚肯定的點點頭,他看著閏怡琦,眼光溫柔。
閏怡琦說:“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促。”
熊小魚奇怪的問:“你怎么了?”
閏怡琦猶豫了一下,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吧。”
熊小魚停住腳,問:“為什么?”
“她來找過我。”閏怡琦低下頭說。
“真的?”熊小魚沉著問。
閏怡琦點點頭,說:“小魚,我感到不安,總覺得是我們打亂了一切,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
“但是誰又對我們失去的時光負責呢?”他撇開閏怡琦,一個人向前沖去,好像是生了氣。
閏怡琦看著熊小魚的背影,憐惜的想,他是那么認真的一個人啊,自己這樣說傷害他了嗎?哎,為什么會這樣呢?然而,把一切打亂了重來,會有許多新的傷痕,無法愈合的傷痕……一切不會那么容易的啊。
她追上他,要逗他笑,他又忍不住笑了。
她說:“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為什么會這樣?”這樣說著,她的眼睛生澀了。
熊小魚說:“那時我們都太年輕,以為什么都抓得住。而命運常喜歡捉弄人。怡琦,是我對不起你。”
閏怡琦搖搖頭,她輕輕的握住他的手,喃喃的說:“也許這一小會兒就可以天長地久。”
熊小魚默默的看著閏怡琦的臉,這個他愛了二十年的女人。眼角微微的有了皺紋,他撫摸著它們。
夜晚,兒子杰杰在臥室里睡著了。華朗逸在客廳的沙發里抽著煙,靜幽幽的一直用一種之態坐著,像一個靈魂出竅的人。
“我們離婚吧。”朗逸說。
閏怡琦看一眼華朗逸,說:“這符合故事的結尾。其實你們早在一起了對吧。也許會有一點良心不安。”
華朗逸無聲的看著閏怡琦,他看見閏怡琦的眼睛聚集了很多光亮,晶瑩閃爍,凝結起來成一滴大的淚珠,更多的淚珠聚攏來,亮敞敞的一遍……
冬天的夜里風加緊了它的冷,一層層的冷包圍過來,一點點的進逼到他們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