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青聞后拊掌大笑,瞬間蓋住夜祈歡身上驟然一現的陰沉氣息,“那你就不好奇自己明明救了陛下的命為何還會淪落至此番境地嗎?”
“天聽帝命上傳下來一般都會變調。”夜祈歡不以為然,變成這樣只是她自己不爭不搶而已,除此之外,她想走哪條路,怎么走,無人能攔她!
過了一開始和夜扶笙相處、初來乍到的震驚期,又過了和泠姜相處、了解這片大陸的適應期,夜祈歡已經走到如今坐在霍云青對面、開始解決自身麻煩的時期。
夜祈歡做夜門首領多年,早已磨了一身棱角,變得圓滑難測。上位者很少會有人將表情和心情流露出來,夜祈歡更是如此,一身氣息盡斂,就會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
而那種透入骨子中的威嚴和霸氣,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了。
霍云青深有體會,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知不覺跟夜祈歡說了很多。
“南淵看似歌舞升平,其實是被某些人粉飾了而已。靖都現在算是南淵最繁榮的地方,可不照樣危機四伏!夜家滿門抄斬那天……”說到這里看了夜祈歡一眼,見她面無表情才繼續言道:“那天你在刑場救了陛下,陛下反應過來之后就派人尋你打算封賞……”
“陛下雖說一不二,卻無實權,等到把口諭傳下去已經不知道變了幾層意思,你是死囚逃犯依舊是死囚逃犯,無論你是換了臉還是改了姓!”霍云青擲地有聲,自覺已經把態勢跟她剖析得面面俱到,但她依舊沒有做任何表示。
聰明人不都應該立馬表明自己態度嗎,霍云青面上含笑,可望著她的眸光卻別有深意,“夜祈歡,難道你替陛下擋的那一劍就白擋了嗎?”
夜祈歡眸光微斂,如同利箭瞬間刺中霍云青,霍云青后背冒出層層冷汗,可想到自己的任務,就不得不繼續硬著頭皮跟她對視。
不過瞬息,霍云青就風中凌亂,連忙撇開眼睛,“言盡于此,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倒不如說你背后那位!給我挖了一個陷阱讓我跳進去再裝作好人過來拉我一把嗎?”夜祈歡語氣凌厲低沉,“就是不知道是貞平帝的意思還是太師的意思了。”
霍云青大驚,驚訝于她猜陛下也就算了,竟然還會猜測太師,對此,霍云青大感迷惑。
“為什么我會猜到太師?”夜祈歡冷笑,“那我有沒有必要說一下太師就是萬里書院的院長,而你是太師的女兒!”
從書局門口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到現在為止,夜祈歡怎能不明白她們這些人給她挖了一個個坑,就等著她往里面跳!
霍云青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瞪著她,聲音高了好幾個度,“你你你!”
“妻主,你怎么了?”竹湘在外面聽到動靜就要進來。
“出去!”霍云青厲聲喊了一句,沒一會外面就沒了聲音。
“霍老板,我稱你一聲霍老板,想必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了。夜某無意于詭譎朝政,更不想涉足這潭泥水,倘若你覺得可以用把我逼至絕境的方法讓我束手就擒的話,那你大可試試!”
“哎哎哎,買賣不在仁義還在啊,我又不是我娘,成天到晚為國家君主操碎了心。我把話說到就已經完成了任務,至于你答不答應就不是我的事了!”霍云青爬起來拉住她雪白鑲銀絲的袖口,“我們還是朋友,我是你的霍老板,你是我的小歡歡!”
夜祈歡直接忽視霍云青的一臉討好,合上杯蓋,淡問:“為什么是我?”
霍云青正了正臉色,落地響亮,“畢竟在陛下生死危急關頭,只有你夜祈歡來救,也只有你夜祈歡能救陛下!”
“呵!”夜祈歡不置可否,“夜某生平沒什么大的志向,但求自由溫飽,所以救陛下只是順手之舉,如果能求個安穩的平民之身就已經很滿足了。”
霍云青擺明了不信,不信夜祈歡這樣的人生平會沒什么大的志向,更不信她救陛下沒有別的目的。
想到這里霍云青就有些沮喪,從來都是她擺弄人心,現在竟然會碰到這樣一個讓她手忙腳亂應付不過來的人。霍云青開始期待自家老娘對上夜祈歡,是否能贏上幾個回合幫她好好解氣……
撇開這些事,夜祈歡和霍云青倒也聊得投機。第一次進古代書局,夜祈歡滿足了霍云青的虛榮心,適度地表達了對她書局的好奇和贊賞。
霍云青驕傲地昂起下巴,“那是,你也不看看誰在做這書局的老板!我推薦給你的書你也看得差不多了,你還想看什么就請自便吧!”
夜祈歡走進一層層書架之中,越看越是驚嘆,霍云青最后拉住她慎重地問:“我說真的,我對鈴兒公子是真心的,你什么時候幫我問問?”
“不用問了!”夜祈歡直接回絕,沒跟她客氣,“看你年紀也有雙十好幾了,怎么好意思要一個才丁點大的男孩?”看在夜祈歡眼里,霍云青就是三觀不正,簡直變態。
卻忘了自己當初十五歲就把連昔樂從他母親肚子里掏出來,又不厭其煩地養大是何等的變、態!
霍云青搖著頭離開,尋思著該不會是她自己看上鈴兒了才不愿松口吧?看來改天她要找鈴兒的主子泠姜公子好好談談。
而這邊坐在后院雙手捧著臉看竹湘刺繡的鈴兒卻絲毫不知。
夜祈歡置身于文山書海之中,心頭浮現出歲月靜好的平和,以前的她打打殺殺腥風血雨久了,就會渴望這種看看書喝喝茶的平凡生活。
前世到死也沒體會過,這輩子卻不想重蹈覆轍。夜祈歡停了下來,伸手去取一本《素經》的書,與此同時,另一只手從書架背后同樣摸向這本書。
一股阻力傳來,夜祈歡正要松手,那邊就傳來一個男子的嬌咤:“黎哥哥,你過來幫我拿一下這本書,壓得好緊!”
“喵~”一聲貓叫傳來,夜祈歡笑了一下,果斷松手。
這邊說話的男子剛轉頭看向身后的白衣男子,“黎……”
“雅安小心!”白衣男子低呼提醒。
“啊?”
“嘭!”書掉了下來,正好砸到雅安腦袋上,他忙用手捂住,“唔,好痛!”
罪魁禍首表示不是故意的,非常好意思地揮袖離開,如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