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祈歡思量之后決定棄武從文，與其選擇一個不太有把握的武，還不如把武隱藏起來做個文人，畢竟相比動手她更喜歡動腦，不戰而屈人之兵。
做個閑散文人她才能有更多時間習武，倘若去了軍營，可能會長期處于一種沒有自由的狀態，極不方便。
偶爾也要換換心情，來此幾月，忘掉某些煩惱，站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之下，她也能把自己當個徹徹底底的古人。
夜祈歡走進扎堆的人群中，隨手從紅繩上扯下一張牌子，紅繩顫了顫，站在那邊正猶豫該選哪道題作答的女人們朝她這邊張望了一眼。
在樹下擺了桌椅收牌子的霍云青遠遠瞧見她的身影，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好家伙，終于來了！
夜祈歡看到上面的問題，朝她這邊走來，“這就是萬里書院的入學難題？”
“這是答紙，斟酌好只須將你的答案寫在紙上即可，現在開始立香計時，只有半刻鐘的時間，請自行把握。”霍云青裝作不認識她，擺出一副不會給她任何舞弊機會公事公辦的樣子。
夜祈歡側目看向其他正在凝神思索的女人，終于明白萬里書院所定義的“難”是為何意。
一道現代人都有可能解出來的智力題，在這個科舉制度發達、苦讀四書五經的古代，還真會有人解不出來。
看來萬里書院出這樣的題目意在刷下一批不懂靈活變通的學子。
就在夜祈歡寫下答案，一并交了身份令牌做好考核記錄時，一個身著青色儒衫的女人匆匆跑來，喜笑顏開，“我解出來了！”
霍云青看著屬于她的香已經燃盡，“已經過了時間，作廢！”
“啊？我好不容易想出了答案！”女人驚得摔坐在地上，不敢置信！
夜祈歡看到她牌上的題目——有一戶貧苦人家有五個孩子，其中一半是男子，問：這戶人家共有幾個男子。
霍云青對坐在地上的女人道：“說說你的答案，如果你能答出來，我就會給你一個重新摘牌回答問題的機會！”
女人立馬激動揚聲：“一個！這戶人家有一個男子，這個男子名字叫一半！”
霍云青笑出了聲，“果真如此？”
“確信無疑！”
霍云青輕輕搖頭，“可惜啊，你答錯了！”
女人憤怒，“明明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答案！我不服！”
“你覺得呢？”霍云青抓住在一旁看戲的夜祈歡，“不如好心好心，告訴她真正的答案吧，看她還服不服！”
夜祈歡看到女人苦惱的樣子，揚唇一笑，“五個。”
“怎么可能！”女人覺得不可思議，嗤了一聲，霍云青卻眸現亮光，對夜祈歡越發佩服。
“如果全部都是男子的話，其中一半肯定是男子，三分之一也是男子。”夜祈歡好心給出解釋。
霍云青拍掌贊賞，引來不少學子圍觀，“不錯啊，這道問題到目前為止大家都回答一個，答五個的只有你一人！”
這邊女人思索起來，恍然大悟，只不過想通之后還是有些不服，“雖是如此，我的回答也未必不可，這樣斷定我答錯了，我不服！”
不服的人還有很多，選擇這道問題作答且答錯的女人們涌上前來，你一嘴我一嘴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霍云青一個頭兩個大，她會跟她們說所謂用一道難題考核她們有無入學資格，實則她會在暗處觀察她們一舉一動，綜合考慮她們的言狀擇優錄取嗎？
霍云青瞅著夜祈歡，巴巴用眼神求她幫自己解決這個麻煩。
這道問題有些爭議，當初在院里就引起一番熱烈討論，現在拿到她們面前，果然再次引起轟動。
夜祈歡雖不喜麻煩，礙于情面，還是對她們細細解釋起來，“你們答一個男子，意味著其余四個皆是女子，試想一下，在一戶貧苦人家中，會生四個女子嗎？”
人群豁地一下靜了下來，似乎隱隱明白了什么。
“浮元大陸上，女孩是家中的寶，男孩是外面的草，無論是富貴人家還是貧苦人家，都會貴養女兒賤養男兒，因此在貧苦人家中，會出現負擔不起的問題，通常生一個女孩就不敢再生。男孩卻不一樣，生了多少個都沒關系，把男孩賣了還能帶來一筆可觀的收益，很多人家甚至會靠生男孩賣錢過活。”
這就是浮元大陸男多女少比例嚴重失調、一個女人夫侍成群的根源所在！
女人少，他們都當是女孩難養，愈發稀罕女孩，愈是要貴養。貴養耗錢，就去生男孩賣錢，男孩多了起來，因此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女人更少，男人更多。
他們不明白癥結所在，求菩薩告奶奶，甚至建有不少百年求女廟，逢年過節就去拜拜，以求賜女，等真正生了女孩又不敢再生下去。
這已經成了四國普遍皆有的現象。
夜祈歡初來此地就發現女人比男人要少上很多，女人成了珍稀保護對象，地位節節而上，一個徹底的女人為天的社會慢慢形成。
到如今，男人地位要比女人差上很大一截，完全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女人除有不少正夫側夫，還有身份低賤的床奴陪侍若干，幾乎走到哪里都不會缺少男人。而即便如此，孤獨終老的男人還是很多。
夜祈歡垂下長睫，這些不過是她從鈴兒那里斷斷續續聽來從而推測出的事情。真正會記在書上的男子除了像浮元鳳后那樣的出色男兒，就只可能是出現在哪個風流英雄人物艷情故事里的男子。
而這邊議論起來的學子們卻絲毫沒有這種感悟，紛紛就著題目中“一戶貧苦人家有五個孩子”發表起自己的看法。
她們答一個男子，顯然不符合南淵的國情。
如此再沒人敢不服，霍云青暗地朝夜祈歡拱了兩下手，表示佩服至極，這番解釋說得真是讓人張口結舌，無法辯駁！
答了自己的問題又幫霍云青解決了難題，眾目睽睽之下，夜祈歡順理成章地拿到了萬里書院的入學令，引來羨慕聲連連。
在萬里書院負責招收學子的一干人等的恭賀聲下，夜祈歡要比另外三十余被錄取的學子顯得鎮靜得多。得知三日后再去松露山上的萬里書院時，夜祈歡很快就離開了此地。
來自五湖四海的上千學子，經過整整一日的苦思冥想，終于成功晉選三十余人。不亞于金榜題名的榮耀，在落選之人的驚羨聲中，這三十多個即將成為同窗的女人約定今晚去天香樓尋歡作樂。
她們可是聽說了，今晚天香樓會有一場盛大的拍賣活動！
陽光暗了下去，也到了萬里書院招生工作落尾的時候，霍云青捶了捶酸痛的肩頭，以為到此徹底結束。
這時一個穿白色寬大儒袍，約莫五十多歲的女人出現在她身邊，找到夜祈歡的問題木牌，對了下身份令牌，又翻出她的答紙，看完后眉開眼笑，不住點頭，“待會有個人會過來，你就把這個問題拿給她，我倒想看看她是否也能這般完美地解答出來！”
“師尊？”霍云青不明其意。
“我跟你娘打了賭，這回可不能輸！”
霍云青不禁笑問：“那師尊是中意這個人呢，還是下個要來的人呢？”
“你說呢？”兩側黑發中各有一縷白發的女人雙手合掌，滿意之至，“她不僅答出了我出的題目，還說出題目背后真正的含義，你說我會中意誰！”
“哈哈！”霍云青剛這么笑完，就見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女人朝這邊走來，瞬間噤聲，“師尊，她是誰？”
“去問你娘！”
霍云青將木牌遞給對方，只見她沉思一會便現眉目，蘸了墨寫下答案，擱下身份令牌，笑看她們。
霍云青急急去看，眼中靈光飛閃，和師尊對視一眼便將入學令遞給了她。
女人至此什么也沒說，客氣告辭之后走到不遠處的茶棚里，“太師。”
“子淳，拿到了？”
“拿到了。”她低頭隨意看了一眼入學令，“今日真是怪事連連，李錚受重傷被抬進醫館，征兵就停了下來，我今日參加不了了。”
“天意如此，讓你從這條路開始。”
“聽說陛下今日會出宮。”子淳開口，暗自思索著什么。
“不僅陛下，平王幾月前就來了此地，襄王午時也趕了過來，另外西凜質子府的拓拔嵐似乎不見了蹤影。”
“我也發現了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