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貞說完后,夜祈歡無動于衷,袖手旁觀起來,畢竟這事和她無關(guān),她又從來不是多管閑事的濫好人。
郁雅安發(fā)現(xiàn)這會沒人替自己說話了,小心臟顫了下。輕輕掀開簾子一角,露出一對水汪汪的杏眼,四處打量一圈又連忙縮了回去,像極了無辜單純的小鹿。
看到這樣的眼睛,周圍的說話聲靜了下來,邵貞總覺得有些熟悉,卻忘了午時在膳房將菜湯潑到她身上的小鬼。
“其實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拿到的號牌就是清雅居。”郁雅安力圖鎮(zhèn)定,撒了個謊,也幸好捂在簾子里沒人能發(fā)現(xiàn)他通紅的臉。
無論是受到懲罰還是被趕出書院,現(xiàn)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全都走開讓他把衣服穿好?
倘若以這種方式被當(dāng)眾拆穿男兒家的身份,實在有辱清譽,以后能不能嫁出去還是一說。
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南淵唯一的珍貴的皇子,只要他喜歡誰,直接尚了她當(dāng)駙馬就好!
但是這位駙馬的品質(zhì)肯定會因此而大打折扣。
他郁雅安要嫁之人定是天下最特別的女人,可以不位高權(quán)重,可以不萬民景仰,但那個女人一定要有讓他崇拜的魅力!
原本郁雅安逃出來就是一時腦熱的結(jié)果,再加上中途不明不白和個神秘女人做了交易,把個贗品放到了大泉寺這樣的重地,如今初來乍到又陷入這樣的窘境,他開始有點后悔。
郁雅安不是傻瓜,相反腦子很靈活,要不然在宮里也不會有那么多整人的鬼主意。他覺得那個神秘女人肯定有所圖謀,然而他還是抵制不了外界對他的誘惑,又一個腦熱,答應(yīng)了。
腦熱多了就有點混不在意,膽子越來越大,在成衣店換了身女裝出來,看到萬里書院出了好玩的題目招收學(xué)子,他就去試了試。
一試就成功了,他將那個神秘女人送給他的身份令牌遞上去,毫無波折地成了萬里書院的學(xué)子。
當(dāng)時郁雅安頓生天高皇帝遠老子就算脫光衣服也沒人會管的幸福感,再加上一直以為萬里書院很好玩,于是立馬興沖沖地上了松露山,東躲西藏瞞了一幫女人三天,好不容易用盡心思得到一人間的居舍。
結(jié)果現(xiàn)在連個澡都沒洗完就要被發(fā)現(xiàn)了嗎?
郁雅安現(xiàn)在毫無幸福感可言,第一次覺得自己太過任性,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要是那個神秘女人利用那個贗品傷害皇姐怎么辦?
轉(zhuǎn)而又安慰自己皇姐有那么多人保護肯定不會有事,況且皇姐又不是傻瓜。
郁雅安這番心理歷程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看上去不聲不響的,反而覺得他在逃避,肯定有鬼!
邵貞冷笑一聲,上前就要掀開他的簾子看看他到底是誰,郁雅安兀自想著心事后悔不迭還不知道危險悄悄靠近。
等他發(fā)覺的時候,簾子已經(jīng)從他指間溜出一大段,被一道大力狠狠扯去!
我的天!
簾子沒了,郁雅安似乎看到自己和理想妻主揮手永別的場景,渾身立馬爆發(fā)一股勁氣,用力回扯!
“刺啦!”長長的布裂聲刺耳,邵貞因為用力過猛一屁股摔倒在地,連著帶倒衣架凳子等一應(yīng)用品,噼里啪啦一陣雞飛狗跳。
大熱天的,夜祈歡奔波一天,喝了酒渾身燥熱,看到房間被糟蹋成這樣,一群人看著好戲,目光霎時暗沉下來。
就在邵貞氣得爬起來要做什么的時候,她終于開口:“夠了!”
不輕不重的一聲,在吵鬧聲中格外突出,意外地讓邵貞停了下來,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然被這一聲威懾到的時候,邵貞憤憤回頭,“我憑什么要聽你……”卻在對上她的黑眸時瞬間止住。
這是雙和葉子淳不一樣的眼睛。
邵貞去年入學(xué),母親是南淵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官員,從小衣食無憂,自己的才華算得上中上等,狐朋狗友一堆,別的本事沒有,倒是有幾分膽量和眼力。
所以她在看到葉子淳第一眼的時候,就斷定她絕不是平凡之人。
邵貞看不起寒門出身的陳元裴,因此喜歡和她作對以突出自己身份的優(yōu)越性,可是看到同樣白丁出身的葉子淳,她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因為葉子淳目光中透露的沉著自信太過耀眼,讓她迅速在一幫學(xué)子中脫穎而出,加之氣場過太強大,無人敢去招惹。
但此刻邵貞竟然荒謬地覺得夜祈歡才是最不能招惹的那位!
葉子淳的目光是外放的,在她雙眼中分明能看出她的雄心壯志。
可夜祈歡不一樣,邵貞只看到一片黑,接著被卷入無盡深淵,深不見底,絕望恐懼,因此她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這樣的雙眼她似乎在哪見過,院長?師尊?
卻都不是!
電光火石中,邵貞找到一個共同點,都說姜還是老的辣,沒有歲月的沉淀和經(jīng)歷的積累,又怎么造就這雙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眸子?
葉子淳年輕氣盛,因此再沉著也有收不住情緒的時候,然夜祈歡卻能收放自如。
所有想法不過瞬間,邵貞思緒混亂,似乎有股威力在壓制著她,使得她不僅住了嘴還往后退了一步。
一切不過因為夜祈歡看了她一眼,沒人知道邵貞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邵貞回神,搖了搖頭突然忘了自己剛剛到底在想什么,接著也不大記得自己要對玉安做什么。
葉子淳垂眸深思,陳元裴最喜歡看自己的兩個敵人互相為敵的場景,其他人則看到玉安縮在那塊變小了很多的簾子下,一絲不露。
而郁雅安開始意識到他似乎無意間抱了一條大腿?否則為什么這人一開口其他人就不敢說話了?
“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葉子淳在寂靜中開口,眾人不知怎的忽然松了口氣,連忙離開。
邵貞和葉子淳出來的時候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是顫抖的,蒼白嘴唇牽起無力一笑,奇怪問道:“子淳,剛剛我……”
“號牌一事明早再說,到時找院長和師尊作證,肯定會有個公平的決斷。”葉子淳神情淡淡,似有所思。
“子淳你別誤會,我不是不想和你住,只是……”
“只是對夜祈歡很好奇?”葉子淳抬頭望月,嘆了口氣,“說真的,我也很好奇,畢竟她之前還是死囚。”
一語驚起千層浪,邵貞險些蹦起來,“什么?夜祈歡是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