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許諾白的聲音有幾分氣急。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昨日還笑吟吟開著玩笑說,一定要加油多生幾個孫子給她養的人今日態度卻大逆轉,在這樣的檔口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如此陌生,如此無情。
“諾白,難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許母的表情冷厲,狠狠剮了一眼夏暖,可得到的回答卻是許諾白將她擁的更緊,無聲表明了他的立場。
“好!好!我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許母氣的不行,一張保養得宜看不出年紀的臉龐有著駭人的怒氣,指著和她站在一起的西裝男子便冷笑道,“夏暖,這位林檢察官有事找你!”
她特意將檢察官三個字咬的特別重,不難讓人聽出話里的不懷好意。
“小白,你先讓開吧。”
夏暖的聲音有哭過之后的暗啞,說出的話卻帶著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滄桑和平靜,好像哭過一場之后,所有即將要面臨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沒法接受了。
比起死亡,還有什么是不能面對的呢?
“你好夏小姐,我是之前跟你通過電話的檢察官,我姓林,這是我的證件。”
西裝男子上前一步,將自己的證件舉在夏暖面前,一字一句,冰冷的就像是機械重復,“您的父親夏成業欠下了五個億的債款,里面包括了工程倒塌,還有向銀行貸款的一切金額,以及失事工人的賠償金,這些,相信法院的明細在這兩天便會下來,希望您配合我們。”
配合?
配合什么,她家被封,卡被凍,沒有一樣再是屬于她的,換言之,就是身無分文,而那五個億,只怕是把她賣了也還不起吧。
“諾白,聽到了么?”
許母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上前一把拉住許諾白的手,便想要往前走,“走,你跟我回去!”
“不!”
許諾白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但卻無法掙脫開母親的手,只能原地不動任由拉扯,“暖暖是我的未婚妻,我絕對不會丟下她離開!”
“未婚妻?”
說到這里,許母已經是冷笑連連,“你們一來沒酒席,二來我絕對不會承認,三來…諾白,你可知你早就是有未婚妻的人?”
這話一出,許諾白突然一僵。
他…確實是有,可是那只不過是大人口頭上的約定而已,做不得數,尤其是在他遇見夏暖之后,家里并沒有一絲反對意見,所以他以為,事情只會朝著他預期的發展,哪知…
一直被他牽著另外一只手的夏暖感覺到了他的變化,心里蔓延的苦澀逐漸放大,真的要這么殘忍嗎,在她轉瞬之間失去了所有之際,就連她現在唯一的溫暖也要奪去?
“嗨,諾白,好久不見。”
靜默的那一瞬間,一直站在許母身后并未出聲的女子展露一個微笑,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沒忘記我吧,我的青梅竹馬兼…未婚夫。”
“季悠然?”
許諾白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心里更為慌亂了幾分,下意識便扭頭看向夏暖,“暖暖,你聽我解釋,我可以發誓我從未…”
“還真是…恭喜啊。”
夏暖想哭,卻用力擠出了一個笑。
交握的手一點點失去溫度,她的心口好像被灌了風,從四肢百骸涼透到指尖。
從得知父親出事的消息起,她崩潰,她痛到難以復加,但潛意識里一直都知道會有那么一個人陪著,所以即使脆弱,卻知道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可是在許母出現的那一瞬間,面對那一雙憎惡她的眼,她突然間便明白,兩人之間的距離好像就在這不知不覺中越扯越開。
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他。
一切只不過因為她夏暖再也達不到許家媳婦的要求,身負五億債款,走投無路的孤女,誰要的起啊!
“暖暖,你別這樣。”
許諾白的聲音漸漸不再平靜,可卻透出了深深的無力。
許家是個大家族,錢財方面自然不在話下,可要一口氣投擲出五個億,既不是商業投資,也不是買地皮升值,沒有人…會同意。
“諾白,跟我走。”
多余的話再也懶的說,許母這一次已經是鐵了心的要將他拖走,朝季悠然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抱著他的胳膊前行,他想反抗,卻被許母冷厲的一句話給抽走了全部的力氣,“難道你還想步你哥的后塵嗎!?”
聞言的許諾白一愣,眸子里有過掙扎和愧疚,最終卻苦笑著低頭,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被操控著走。
夏暖被季悠然撞的后退一步,低下頭,不去看那消失在電梯里的三道影子,轉而撫上夏成業面目全非的臉,笑著笑著,便流下了淚來——
“爸爸,讓你看笑話啦!”
“可是這一次,你沒有起來打爆他的頭,說話不算數哦!”
再次哽咽中,夏暖跪了下來,終是沒忍住放聲痛哭,“爸爸,你好好的走,去找媽媽團聚吧,告訴她我很想很想她…”
“你們都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的,繼續做沒做完的夢,不要擔心,你好好的走…”
空曠冷清的醫院走廊回蕩著夏暖聲嘶力竭的哭泣,一直面無表情的檢察官終究是沒忍住嘆息了一聲,扭頭離去,不愿再看那無助嬌小的身影。
這樣的身影太過單薄,無依無靠的讓人心疼啊…
而就在他走后,一群渾身臟舊,但卻氣勢洶洶的民工飛奔而來,邊跑邊指著夏暖所在的位置放聲大吼——
“人來了!就是她!就是她那奸商老爸害死了我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