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棠的家低矮破舊,危危地立在村口。
父親常年疾病纏身,哥哥四處賭博,因家里沒有勞動力,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是村里出了名的困難戶。
夏一棠一邊走一邊用手指著不遠處的老房子。
王征抬眼望去。
只見爬山虎的藤把整個房間都籠罩起來了,藤蔓攀著墻,努力地伸展著。
王征和夏一棠并肩走著,越走離老房子越近。
走到跟前,王征才看清楚了。
夏一棠的家門已經織上了蜘蛛網。
王征看到此景,心里不由一寒,原來爬山虎的藤與清冷纏繞在一起。
整個墻,用自己的身體,頑強地守護著這座房子。
村里的幾個熟人從夏一棠的身邊走過,夏一棠正準備熱情地迎上去打招呼,只見那幾個熟人,低著頭,彼此耳語了一陣,裝作不認識似的,一溜兒躲開了。
夏一棠難過地嘆了口氣,誰也不愿提及夏家破敗的事,更不愿去做那件事情的出頭鳥。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被王征看在了眼里,他站在一旁沉默著,他早就預料到這故事里面有故事。
王征在路邊拾了一個干樹枝,挑去門上的蜘蛛網,推門進了院子。
院子空蕩蕩的,一股幽冷的氣息彌漫在王征的周圍。
墻已經發黃發黑,夏一棠用手指戳了戳墻面,墻皮竟然剝落了一地,站在這熟悉的角落里,總能勾起她過去的回憶。
王征進了臥室,雖是白天,可屋子里的光線卻很暗。
一臺老式的舊電視機,上面鋪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一張木頭桌子,還有兩把椅子,一張木板搭起來的簡易雙人床,歪歪扭扭地依靠在墻邊。簡陋極了。
王征真是無法想象夏一棠的家境居然如此清貧。
從他挑開蜘蛛網的那一瞬間,這里清冷的氣氛憋得他透不過氣來。
唯有那滿墻的爬山虎向人們展示著它蓬勃的生命力。
夏一棠站在院子里,眼前一陣潮濕的熱。
耳邊仿佛總是聽到爸爸,媽媽的呼喚聲,她驚喜地循著聲音尋找,可惜只是瞬間的幻覺。
她望著破舊不堪,沒有一絲生機的老宅子,心里感嘆道:不知那剝落在墻上的時光如何才能重新拾起。
??王征望著這樣一個狼狽而且無奈的居住地,鼻子一抽,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夏一棠站著的地方走去。
“你真的是從草叢里揀來的?”王征目光驚嘆,心情一直不能平靜。
“是的,我剛被揀回來的時候,村里人都說我是一顆福星,能給人帶來幸運,自從家里破敗后,村里人都說我是一個克星,是我給這個家帶來了霉運,所以,村里人現在都躲著我。”夏一棠的眼珠滴了下來,她從心里感謝眼前這個支持她的人,她也希望有一天能沖破這個牢籠,開辟一番新天地。
“你去村里找幾個平日和你關系好的朋友,打聽一下你家里人的情況,我在這里等你,快去,抓緊時間。”王征的聲音很有力,他深呼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又向周圍環視了一圈。
夏一棠的喉嚨好像被什么東西哽噎住似的,難受的喘著。
她拉回自己的思緒,沖著王征感激地點了點頭,跑出了院子。
村子里一條一條的小巷,還是那么熟悉。
夏一棠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小靜。
她一口氣跑到了小靜的家門口,小靜家屋頂上的煙囪,冒著裊裊升騰的白煙,把樹梢無聲地包裹住。
小靜家的房子很精致,是用紅磚和水泥砌成的。
夏一棠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吸了一口氣,再吸了一口氣,直到她感覺到情緒穩定,呼吸順暢了,才抬手敲門。
“咚咚咚”
隨著敲門聲,門從里面拉開了一條縫。
夏一棠透過門縫,看見小靜,還沒來得及開口,心就碎了一地。
小靜見了夏一棠,驚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一把把夏一棠從門縫里拉進去,把她的頭又從門縫里探出去,左右看了看,見無人跟蹤,才松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你死哪去了?”小靜壓低聲音,擔心被別人聽見,臉上蒙了一層恐懼的陰云。
夏一棠拉著小靜的手,將哽噎在胸口的痛楚硬是咽了下去。
“屋里說吧!”小靜知道夏一棠想問什么。
進屋后,小靜的聲音聽起來比方才更緊張了。
小靜不敢直接了當地說,怕夏一棠接受不了。
夏一棠的哥哥和嫂子失蹤了,他們以前的電話也打不通,究竟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沒人知道。
夏一棠的爸爸和媽媽,在得知兒子和女兒都無音訊的情況下,在村后的那條河里雙雙投河自盡了。
第二天清晨村里人在河岸上發現了兩雙鞋,一雙是夏一棠爸爸的,另一雙是夏一棠媽媽的。
報警后,公安機關推斷,這兩位老人可能是深夜跳河的。
村里的領導,鎮里的領導都來了,他們組織了打澇工作,因為河水流的急,遺憾的是沒有撈到尸體。
夏一棠聽著小靜婉轉的講述后,意識逐漸模糊,只覺天懸地轉,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了幾聲,放聲大哭,哽咽得無法言語。
小靜急忙上前,用手捂著夏一棠的嘴,不允許她出聲。
夏一棠的臉被憋得通紅,她堅信她的爸爸和媽媽一定是被好心人搭救了,他們還活著。
“別出聲,危險!”小靜松開了手,她提醒夏一棠穩住情緒。
“難受了,把這個咬在嘴里,使勁咬。”小靜遞給夏一棠一塊干凈的毛巾。
夏一棠面色慘白,差點要暈倒的樣子,她接過小靜遞過來的毛巾,塞進嘴里,頭腦像要被漲破似的,嗡嗡地響。
小靜也覺得一陣耳鳴目眩,兩條腿軟得無力,攤坐在椅子上。
夏一棠嘴里塞著毛巾,狠狠地狂咬了一陣,突然伸手捂住胸口。
“如果好受些了,就把毛巾取掉吧!”小靜的語音里也帶著顫抖。
夏一棠似乎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出來,取出嘴里的毛巾,咯,咯,咯地咳了起來,喉管里好像還堵塞著一塊東西,上下不得,接著,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嘴唇也青紫了。
小靜不安地看著夏一棠,除了喘息嘆氣,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