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城門樓,這里有守城衙役把守,因為不是戰亂時節,沒有駐軍,也沒有守衛,城樓上并沒有明令禁止百姓不得擅闖,但是普通家庭若是在城門樓上多做逗留,也會引起官府的注意,進行驅趕。
孫堅出任下邳縣丞,所以孫家人在下邳城,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而孫策等人,最喜歡聚集的地方,便是這座城門樓,城門樓有一座高大的觀戰閣,觀戰閣兩側,有碩大的烽火臺,離開烽火臺,便是兩邊筆直的走道,走道一直延伸到下邳城東墻和西墻,彼此貫通。
在走道側面,有兩條路可以上下城樓,一條是寬約三丈的馬道,還有一條,是寬約一丈的走臺,走臺臺階非常密集,這是為了讓弓步兵迅速上城駐防。
而這座南城樓,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白門樓。
也許白門樓對于旁人而言,沒什么特殊的意義,但是對于孫策來說,卻意義非凡,因為,這里是監斬呂布的重要地點,當年,呂布被困下邳,后被宋憲,魏續,侯成等人背叛,下邳失守,呂布被俘。
其實仔細回想那段歷史,呂布已經打怕了,也沒有了當年的威風,囂張之氣,若當年的曹操肯容下呂布,也許,他真的可以駕馭呂布,橫掃天下,卻因為劉玄德的一句話,曹操忍痛割愛,斬殺呂布。
呂布當時已經得到了劉玄德的同意,愿意為他說情,可為什么劉玄德會背棄呂布,勸說曹操殺死呂布呢?
歷史上有很多種說法,但是孫策只相信一個真相,劉玄德不希望曹操身邊有呂布這等悍將,如果曹操得了呂布,如虎添翼,就會更加難以對付,所以,不為我用,必為我殺,劉玄德也是這樣一個人,他不會容許呂布投奔曹操的。
可回想歷史,當時的呂布,也的確難以扶持,陳宮的奇謀良策,哪一個不是被呂布的一意孤行所耽擱,而他,在下邳被圍之后,自暴自棄,導致軍心離散,自己硬生生把自己推向了斷頭臺。
也許,歷史就是這么的不公平,哪一個英雄好漢不是因為一著不慎,而落得身首異處,滿盤皆輸?
此時孫暠等人都還沒有來,只有孫策獨自一人坐臥在城垛上,一只腳懸空,一只腳蹬踏著墻垛,心中感慨萬千,一首詩也隨著孫策的感慨襲上心頭,一時興起,孫策索性放聲念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首臨江仙念的孫策如癡如醉,此時自己身在這梟梟亂世,真不敢想象,未來面對自己的,又是怎樣一個結局呢?
總而言之,自己不能輸,不能輸給歷史,他要避開那些歷史悲劇,打造屬于自己的人生巔峰。
就在孫策腦中胡思亂想,心中熱血澎湃之時,不遠處,響起了一人的鼓掌聲:“啪……啪啪。”
隨著鼓掌聲,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走了過來,還沒有到近前,少年已經笑問道:“這首詞真好聽,是您寫的嗎?”
被打斷沉思,孫策扭頭看去,一個身穿青色布衣,頭扎青色綸巾的少年手拿掌扇,笑盈盈的望著自己。
孫策立刻警惕的打量著少年,從城墻上跳下來,詫異道:“你是誰?”
“呵呵,我是陳登,字元龍,家住城西陳府。”陳登莞爾笑了笑。
“陳元龍?”孫策激動的險些沒撲上去,一把抱住這個陳元龍,當年曹操和呂布一戰,若沒有陳元龍從中周璇,曹操也不會勝的那么容易,可是后來陳登出任廣陵太守,可是給江東孫氏帶來了不少麻煩,若沒有陳登此人,恐怕江東軍早就打入徐州了。
不過眼下,大家都是白身,也沒什么可計較的,只要好好結交陳登,若能引為知己,想必日后定能成為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
歷史上,陳登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人,而且,他的奇謀怪策,并不遜于任何人。
“元龍兄,你怎么會來這城頭上?”孫策一改常態,收起警惕的心里,故意和陳元龍套近乎。
陳元龍有些受寵若驚,在這下邳城,陳家算是最大的豪門了,而且,陳登出身官宦世家,伯祖父陳球曾官居太尉,位列三公,所以,他從骨子里就帶著一股子傲慢之氣,只是剛剛孫策所念的那首詞,卻深深的觸動了陳登的情腸,人生在世,就如同過眼云煙,他不禁默念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陳登笑著拱拱手:“是我叨擾小兄弟了。”
陳登客氣一句,來到白門樓上,手扶城垛,眺望遠方,不禁感慨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好一句笑談中,白發漁樵江渚上,何等的畫面,何等的詩意,賢弟,我且問你,這首詞,可是你所寫?”陳登又一次望向孫策。
孫策僅有十一二歲的樣子,明顯比自己小很多,陳登不敢相信,這會是一個十多歲孩子的絕句,而孫策此時,有點尷尬,他想結交陳登,但是陳登似乎并不對自己感冒,而是看中了自己剛剛念的臨江仙,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孫策猶豫了一下,笑著點點頭:“正是在下拙作。”
孫策索性舔著臉,一不做二不休的認下來,這一次,陳登再也不拒孫策于千里之外了,他向著孫策招招手,示意孫策過來,孫策緩步走過去,與陳登肩并肩,站在了城樓上。
陳登似乎若有所思,凝望著遠方,苦笑著說道:“賢弟莫怪,我只是有感而發,剛剛并不是故意失禮的。”
“元龍兄太客氣了,我沒有介意。”孫策憨憨的笑了笑。
孫策借著和陳登聊天的機會,再次打量陳登,他中等個頭,偏瘦,一看就是個文人,不曾習武,而且舉手投足間,有著貴族特有的氣息,這是旁人學不來的,孫策觀察了一會,隨口問道:“元龍兄還沒有回答我,為什么會來這里?”
“你是說我嗎?”陳登似乎有點走神了,他若有所思的望了一會遠方,這才苦笑道:“我每次回到下邳,都會一個人來南城門呆一會,散散心。”
“哦。”孫策隨口應一句,附和道:“我也喜歡來這里。”
大概是這里有著特殊的歷史意義,而且,自己的舊主,也就是從前的孫策,經常和孫暠等人在這里聚集,一群狐朋狗友在這里商量好去哪玩,才會組團出發。
而今天,出奇的安靜,孫暠這一班子人,竟然一個都沒有來。
索性孫策獨自一人坐在城墻上,眺望遠方,吹著小風,倒也悠閑自在,卻不想,在這里遇到了陳登,聽說陳登是剛從外面回來,孫策笑問道:“元龍兄不住在這里嗎?”
“我和父親住在沛國,這兩天回來,主要是打點一下家業,而且,聽說下相縣一帶有山賊出沒,我父親已經舉薦下邳縣的縣丞孫文臺協助下相縣尉剿匪了。”陳登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和一個十來歲的小朋友講話,說的太深奧了,人家根本聽不懂。
他略帶歉意的笑了笑:“聽不懂吧?總之,我是隨父親回來的。”
孫策只是下意識的“哦”了一聲,昨天聽弟弟孫權說,父親要出征了,大概就是去下相剿匪,這可是個隨軍出征的好機會,孫策腦子里,已經不受控的開始謀劃怎樣說服孫堅,帶上自己了。
但是在陳登看來,孫策似乎聽不懂自己在說什么,他尷尬的笑了笑,也對,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如果懂那么多,那才真是怪了。
陳登輕輕搖著掌扇,又眺望一眼遠方,這才拱手告辭道:“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敢問小兄弟姓名,日后你我有緣,當會再見的。”
孫策被陳登打斷沉思,他笑著拱拱手,“我叫孫伯符。”
“孫伯符?好,我記住你了,不過,敢問你的那首詞,可有名字?”
“叫臨江仙。”孫策再一次笑了笑。
陳登點點頭,隨后向著不遠處的走臺行去,快到臺階處時,陳登又大笑著說道:“臨江仙,孫伯符,我陳登今天,不枉此行。”
陳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樓梯口,但是孫策的心里,卻躁動不安,如果能夠隨父出征,這將是他來到漢末已來的第一場仗,有種小興奮,也有著不安,鬼知道,自己那個固執古板的老爹孫堅,會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