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得了陳府的邀請,既興奮,又意外,陳珪父子畢竟是下邳豪門望族,陳珪目前又是沛國相,相當(dāng)于一郡郡守,位高權(quán)重,若能攀上這層關(guān)系,以后不愁不能在徐州一帶立足了。
孫策不敢擅自行動,尤其在孫堅已經(jīng)去了縣衙之后,孫策來到了吳夫人的房間,向吳夫人請示,吳夫人得知是陳府相請,也不敢怠慢,立刻吩咐馮伯準(zhǔn)備禮物,讓孫策帶去陳家。
因為是第一次拜會豪門,孫策翻遍了整個衣柜,才找到一件像樣點的衣服,衣服是白底青邊,穿著倒也灑脫,不過孫策一個人,總顯得單薄了一些,他左思右想,孫暠是個惹禍精,帶著不吉利,便喊來程咨,兩個人拎著禮物,來到了陳府。
陳府的門庭非常大,有四個門房站在大門兩側(cè),每人手里拿著一柄青銅劍,倒也顯得威風(fēng),府門的門檻非常高,孫策站在石獅子前觀望了一會,抬頭看了看匾額,上書‘陳府’二字。
孫策把手里的禮物遞給程咨,親自走上臺階,把請簡交給其中一個門房,起初門房看到孫策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并沒有在意,還有哄攆他們的打算,但是看了請簡,眼睛不由瞪圓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一眼孫策,竟然是府里長公子親自邀請,他怎么敢怠慢。
“公子稍等。”門房的態(tài)度立刻變得恭謹(jǐn),施一禮,回身進(jìn)去了。
程咨笨拙的拎著禮物,來到孫策身邊,一臉不情愿的說道:“伯符哥哥,今天不是應(yīng)該去習(xí)武嗎?為什么一定要來這里?”
“你懂什么?”孫策小聲呵斥程咨一句,程咨立刻縮著脖子,不再問了。
大概一盞茶時間,陳登親自走出府門,大笑著迎向?qū)O策:“伯符兄弟,久等了吧?”
“呵呵,元龍兄。”孫策回一禮,又把程咨介紹給陳元龍認(rèn)識,幾個人簡單敘舊之后,由陳登引路,向陳府內(nèi)院走去。
陳府很大,有一個大花園,還有幾個偏院,但是秋末時節(jié),萬物都顯得有些凋零,花園也顯得肅末了許多,他們穿過花園,向客堂行去,一邊走,陳登一遍囑咐道:“今天不僅僅有家父在場,本郡長史也來了,我想你應(yīng)該見過面了。”
聽說郡長史來了,孫策臉上閃過一抹失落,昨天就是因為胡彥,自己險些沒含冤挨揍,今天來拜訪陳家,卻又遇到了這個瘟神,孫策心中一百個不愿意進(jìn)入客堂,但是這個時候,也沒有走的道理了。
他只能強(qiáng)忍著心中的無奈,跟著陳登繼續(xù)向客堂行去。
程咨早已經(jīng)嚇得臉色發(fā)白了,昨天在大堂受審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這會又要見到那個胡長史,他心里更多的,是忐忑和不安。
幾個人剛剛走到客堂門口,就聽到客堂里陳登和胡彥的交談聲:“最近各州都有黃巾道人往來出沒,打著懸壺濟(jì)世的名字欺騙百姓,我到覺得,這些人來路不明,應(yīng)該統(tǒng)統(tǒng)下獄才對。”
“呵呵,胡長史,有些事情,不是咱們說人家有罪就有罪的,朝廷沒有旨意,沒有銘文規(guī)定不允許道教行善,我們?nèi)羰峭蕴幚恚峙碌溂凹荷恚€會失了民望啊。”這是陳珪的聲音。
屋內(nèi)靜了片刻,忽然響起胡彥長長的嘆息聲:“如果此時不處理此事,我擔(dān)心尾大不掉,日后定然會樹大根深,令人頭疼啊。”
“真到了那天再說吧。”陳珪也響起了一陣苦笑聲。
兩個人聊得有聲有色,但是孫策站在門口,卻聽得清清楚楚,黃巾徒眾?這不就是黃巾軍嗎?只是眼下還沒有正式拉開黃巾起義,所以,他們只是已道眾的名義潛伏起來罷了。
如果一但黃巾之戰(zhàn)爆發(fā),漢朝天下,距離覆滅,也將不遠(yuǎn)了,到那時,群雄并起,四方爭逐,可否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呢?孫策忽然意識到,歷史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就在孫策愣神的時候,陳登輕輕碰了碰他,笑說道:“伯符兄弟,想什么呢?”
“沒什么,只是聽到伯父他們討論黃巾道人,我倒是略有耳聞。”孫策連忙笑道。
陳登似乎對黃巾道人并不感興趣,只是哦了一聲,帶著孫策和程咨,走進(jìn)了客堂,這時候,陳珪和胡彥的聊天似乎也結(jié)束了,看到陳珪等人進(jìn)來,胡彥一眼便看到了孫策,他不禁訝然道:“陳兄也認(rèn)識孫郎嗎?”
“呵呵,昨天偶然結(jié)識的。”陳珪笑了笑。
說是結(jié)識,有點牽強(qiáng),只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可這一面之緣,卻給陳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會見到孫策,只是認(rèn)可的點點頭,一臉笑意正濃,孫策帶著程咨走上前,把禮物交給陳登,共同深施一禮:“見過陳伯父,見過長史大人。”
“這太生分了,叫胡伯父就行。”胡彥笑了笑,沒有了昨天那般威嚴(yán)。
這倒讓孫策感到意外,他不敢違拗,與程咨分別喊了一聲胡伯父,胡彥笑著點點頭,掠須笑道:“這小子,有股聰明勁,只是我很想知道,那天你小子在魚食里加了什么東西?那么多魚同時被迷倒,總不會是意外吧?”
胡彥是個聰明人,自然懂得其中道理,孫策見他把事情挑破,索性直言道:“只是加了一些曼陀羅和烏頭而已,小伎倆,胡伯父見笑了。”
“呵呵,原來如此,人說曼陀羅有毒,卻也是聞名的中藥,不過曼陀羅的毒性,倒沒有那么烈,你能想到用曼陀羅來捕魚,想來一定深通醫(yī)道吧?”胡彥笑問道。
孫策不敢自大,立刻拱手道:“一些小把戲,偶然發(fā)現(xiàn)。”
胡彥滿意的點點頭,孫策沒有居高自傲,沒有因為耍了點小聰明而盛氣凌人,依然本本分分,很難得,他非常滿意,隨即看了看一旁的陳珪,陳珪對孫策也很滿意,更重要的是,他很好奇,孫策的文采,出自哪個名師?
陳珪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把一份竹簡交給胡彥,笑說道:“看看這首詞,感覺如何。”
胡彥展開竹簡,大致看了看,也許是看到一半的時候,胡彥已然猛拍大腿,一臉激動的呼喊道:“好!好詞。”
看到結(jié)尾,胡彥還目光向往的抬頭自言:“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美,太美了……”
胡彥又過了好一陣,才從陶醉中回過神,看著陳珪,笑問道:“陳兄這詞是何時做的?”
“這并不是我的杰作。”陳珪笑了笑。
“哦?”胡彥詫異的咂咂嘴,又道:“敢問是哪個名士所作?我胡彥有機(jī)會,一定要去拜會。”
陳珪到這時候,還不忘賣個關(guān)子,笑說道:“你已經(jīng)見過了,只是不知道而已。”
胡彥更詫異了,拿起茶杯,想要喝一口,可心里總是在思索那首臨江仙,始終壓制不住心中的血氣沸騰,最終無奈放下茶杯,急道:“陳兄,您就別和我賣關(guān)子了。”
“呵呵,正是孫郎所作。”陳珪指了指孫策,點頭笑道。
“他!……”胡彥驚得啞口無言,這才重新打量孫策,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道:“孫家大郎,這首臨江仙是你的作品?”
陳登從旁笑道:“昨日我去白門樓小逛,偶然結(jié)識伯符兄弟,聽他一首臨江仙,我整個人都被這首詞帶入了美好的意境之中,所以,我們才得以結(jié)識。”
陳登的話像是印證了陳珪之前所言,胡彥這才大笑著連說三個‘好’字,大呼道:“我下邳有如此人才,我還要去外郡巡防,真是瞎了眼。”
“誒,話不能這么說嘛,所謂璞玉不琢不成器,孫郎雖然有點文采,但是畢竟年齡還小,還需要有名士打磨,日后才能成器。”陳珪笑了笑。
“對,對。”胡彥附和著笑道。
屋內(nèi)氣氛相比之前,更加融洽了許多,好一會,胡彥呷了口茶,這才問道:“陳兄,實不相瞞,昨天孫郎打漁歸來,我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小子透著一股子精明勁,若是能好好培養(yǎng),日后定是我下邳郡的驕傲,所以,我有意收他為門徒,細(xì)心教授,希望這小子日后能有一番作為。”
胡彥這番話,說的陳珪都為之一愣,他之所以請來胡彥,只是想把昨天的事情排解開,免得胡彥對孫策留有不滿,卻沒想到,胡彥能說出這番話。
所有人都愣怔了片刻,還是陳珪最先反應(yīng)過來,笑說道:“孫郎,你小子命真好,胡長史可是咱們下邳郡的名士,才高八斗,他肯收你,你小子還不趕緊拜師?”
孫策這幾日正求沒有學(xué)習(xí)文字的地方,雖然父親讓舅舅吳景教授自己,可吳景的學(xué)問有限,未必能夠教會自己更多的東西,此時有了胡彥,倒算得上天遂人愿,老天幫了自己不少忙。
可回想昨天,胡彥那股子囂張氣焰,他這個人,竟然還收受賄賂,想要把自己偷魚的罪過坐實,孫策對他的印象并不好。
可天與不取,反受于人,孫策心里掙扎了好一會,卻不得不拜胡彥為師,畢竟,亂世即將到來,孫策能夠用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他必須盡快學(xué)會一身本領(lǐng),才能在亂世中掙扎,想到這,孫策慌忙跪下,連磕三個響頭:“胡伯父再上,請收孫郎一拜。”
“咳咳,還叫胡伯父?”胡彥一瞪眼,笑著呵斥道。
“老師在上,請收弟子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