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形勢很亂,兩軍已經殺得不可開交,但是漢軍三路夾擊黃巾軍,本身就人心惶惶,逃兵前赴后繼,不是向南逃往睢水,就是向東逃往山莽,一時間,黃巾軍幾乎潰不成軍。
再加上渠帥韓愈戰死亂軍中,纛旗已經被打落,沒了纛旗,黃巾軍更加慌亂,只有任人屠宰的份了。
在戰場上,一名黑袍女子始終帶著十幾名女兵往來沖殺,盡管鮮血染紅了她的武袍,但是她依然毫不退縮,并且時常四處張望,好像在尋找什么似的。
終于,她的目光鎖定了剛剛被救走的韓梓彤,而救走韓梓彤的人,卻面帶黑紗,看不清樣貌,女子慌忙打馬,揮手指揮身后的十幾人,隨著那匹快騎,向西面狂奔而去。
兩軍交戰,在黃巾軍潰退的情況下,戰火依然持續了近三個時辰,這時候,天已經大黑了,各軍將校在拾撿戰利品的同時,紛紛向自家的主將靠攏,匯聚軍隊,等待下一個指示。
血煞軍,也在這會聚攏在一起,由周瑜負責整點部隊,安排善后事宜,一部分人被安排去收整戰利品,一部分人負責整理尸體,把戰死的血煞軍將士統一收殮,入土埋葬。
陳登這時候,也帶著隊伍趕來相會,卻沒有發現孫策,詫異的同時,看向周瑜道:“周司馬,孫郎去哪了?”
“……額”周瑜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一旁,蘇舒慌忙湊過來,指了指南面道:“我剛剛看見我家司馬帶著人,去追襲敵軍了,估計在誰水附近。”
蘇舒有意閃躲眾人的目光,就連周瑜,也為之詫異,因為,孫策之前根本沒有和他說過什么,所以,周瑜毫不知情。
而陳登,似乎從蘇舒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但是他沒有多說,只是輕嘆一聲點點頭道:“由他去吧,等他回來,記得告訴他,我有事和他商量。”
蘇舒點點頭,陳登又拍了拍周瑜的肩膀道:“孫郎有你這樣的好兄弟幫襯,我真替他高興。”
“陳兄客氣了。”周瑜回一句,這時,遠處已經開始有大批的軍隊和民夫回撤到相縣,陳登也不再多做停留,相縣那頭,還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幫忙處理呢。
陳登走了,周瑜這才悄悄囑咐周威道:“快去找找孫郎,別出什么事。”
周威點點頭,喊來十多騎,也急匆匆離去了。
……
睢水河岸,一處高崗上,一騎馬慢慢減速,最后停在了一處雜草叢生的斷崖旁。
始終帶著面紗的少年,終于摘去了面紗,把面紗向空中一拋,微風拂過,面紗飄了很遠,方才落地,少年的右手,卻僅僅摟著少女的腰,少女此時略顯微弱,幾處傷口,雖然已經結成血痂,可還是有絲絲鮮血滲透而出。
韓梓彤頭也不回的冷笑一聲,嘴角泛起一絲不屑:“我早該猜到,會是你。”
“我不應該出現嗎?”少年回答的很冷漠。
少女緊咬鋼牙,一行熱淚滾下:“我父親已經死了,你……滿意了吧?”
“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害你父親。”少年的回答同樣很冷漠,韓梓彤身子微微一顫,掙脫少年的右手,從馬上跳下,手里的血煞劍忽然一揚,正好頂在少年的腹部,聲音嘶啞而又絕情:“為什么一定要苦苦相逼,為什么不肯放過我父親呢?”
“你這話,可冤枉我了。”
“哼,若不是你們今日襲營,祁露那個奸賊怎么會跑?我父親,又何至于戰死在此?”韓梓彤冷冷道。
“祁露,龔都都是茍且之輩,大勢已去,他們自然要逃,你父親死在了自己的固執之下,更何況,他誤信歹人,所以才會釀成大錯,并非我們所逼迫而死,如果你相信我,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幫你報仇。”少年也跳下馬,并沒有理會韓梓彤手里的血煞劍,反而輕輕拍了拍戰馬的頸部:“雪杰,去,上一邊去。”
這戰馬好似通靈一般,打個響鼻,自己慢慢走開了。
少年這時,已經用手撥開韓梓彤手里的劍,走到她近前道:“戰爭永遠都是這么殘酷,更何況,你父親從一開始選擇黃巾教,到投身黃巾軍,他應該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又豈是你一句話,就能轉變的?”
“我……好恨。”韓梓彤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忽然大哭著蹲在地上,血煞劍也被她扔在地上。
少年走過去蹲下身子,緊緊抱住韓梓彤,安慰道:“別哭,別哭,有我孫策在,這世界,沒有人能夠傷到你。”
“你……別傻了,我是黃巾軍余孽,這一輩子,都難以翻身,你和我……不可能在一起。”韓梓彤哽咽道。
“不會的,漢家的天下,已經搖擺不定,隨時都會崩塌,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出身和過去,只要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孫策繼續安慰道。
忽然,韓梓彤掙脫開孫策的懷抱,起身向后退了幾步,一雙眼猙獰的望著孫策:“我不會相信任何人,不會,永遠不會。”
“你這是什么意思?”孫策詫異。
忽然,從不遠處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黑衣黑袍的人勒馬疾馳而來,為首一名少女疾呼道:“主人莫慌,紅梅在此。”
那人已經從腰間掏出三支飛鏢,一眨眼功夫,飛鏢脫手而出,直刺孫策,孫策眼疾手快,一個閃身,飛鏢從身前劃過,這時,孫策已經被迫退后了好幾步,而那伙人,也來到了韓梓彤身邊。
見到韓梓彤如此虛弱,那個自稱紅梅的少女跳下馬,把身邊一批戰馬韁繩遞給韓梓彤,而后道:“主人,我已經找回追風,您快走,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韓梓彤伸手攔住了紅梅,聲音略顯嘶啞和憔悴的說道:“不……不用了,是他救了我,我們不該恩將仇報。”
說著,韓梓彤走前一步,把血煞劍拋給孫策,冷冷道:“我永遠不會寄居在大漢朝的統治下,永遠不會,所以,你我不同路,今天一別,但愿永不相見。”
孫策還想再勸,韓梓彤卻已經翻身上馬,帶著紅梅等十多騎,勒馬向東面的山路奔去,路過孫策身邊時,韓梓彤還不忘抓起自己落在孫策手里的長矛,一路打馬,不一會,消失在孫策的視野中。
韓梓彤走了,孫策卻感覺心里空嘮嘮的,莫非,自己已經愛上她了?孫策在質疑自己的同時,耳邊不斷回想著韓梓彤臨別的話,這輩子,她都要和大漢國劃清界限,可是,她又怎會知道,幾年后,大漢的江山一定會倒塌,而自己,也不會屈居于漢朝的統治。
只是眼下,孫策還沒有辦法和她明說,也許,走了也好,至少,她不用跟著自己東奔西走,不用每天擔心官府查到她的身份而提心吊膽。
“但愿有一天,我們能夠再相見。”孫策自言道。
大概一炷香之后,周威等人勒馬趕來了斷崖處,孫策這時候,正在眺望睢水河岸,河岸口,很多被沖上岸邊的尸體東倒西歪,一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游蕩在河岸口,戰爭,毀掉了他們的家園,也同樣毀掉了他們的親人。
孫策傷感之時,耳邊響起周威的聲音:“司馬,回去吧,大家伙都等您呢。”
孫策點點頭,把血煞劍挎在腰間,向著雪杰吹一個響哨,雪杰撲騰騰奔跑而來,孫策一邊翻身上馬,一邊撫摸著腰間的血煞劍:“彤姑娘,我會帶著這把劍,征戰四方,只要這把劍在,就如同你在,你我并肩而行,睥睨群雄。”
……
沛相府,始終患病的陳珪得到了勝利的好消息,心中非常喜悅,拖著病,在府中侍女的攙扶下,來到幕府客廳,親自與眾人宴飲,慶賀這一戰的勝利。
此時酒宴還沒有上,一些侍人和府兵正在忙碌準備,但是大多數人,卻已經陸續抵達了。
最上首,坐著陳珪,左首位置,坐著王長史,善都尉還有陳珪的愛子陳登。
右首位置,坐著一個陌生的面孔,這人身材高大,膀闊腰圓,為人豪爽,身穿白色錦衣,腰胯長劍,外套細鎧,說起話來,非常豪爽,可言談舉止中,又透著一股大家世族的氣派。
在這人身邊的位置,是空著的,因為孫策暫時沒有趕回來,所以,這里始終留下一席。
在空位下面,是周瑜,孫暠等人皆以入座,酒宴沒有開始,但是客廳里的談笑聲,卻始終沒有停息過,大家歡聲笑語,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不亦樂乎。
陳珪也滿意的掃視眾人,直到廳外有人大呼:“別部司馬孫策到。”
這時,歡笑聲被打破了,孫策一襲銀甲,腰胯血煞劍,后面跟著周威,威風凜凜的走進了客廳。
“小侄,拜見陳伯父。”孫策來到陳珪面前,單膝跪地施以軍禮,陳珪欣慰的點點頭,爽然笑道:“今天這慶功宴,專程為你孫郎所設,你也不必多禮,快快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