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到來傳話的下人，反倒是等到來了小時天，葉芷很是驚訝，她望著立在門口的小時天，纖瘦的身子即使是穿上了冬衣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嫩白的臉蛋倒是在雪景的襯托下顯得柔和了許多。葉芷仔細打量著小時天，確實是長高了些，“小時天？你怎么來了？”

“堂主爸爸呢？”葉芷接連問道。

絲毫沒有注意到小時天眼神流露出來的欣喜之色，小時天眼神定住的望著葉芷，雖說小時天才只有十五歲，卻已經和葉芷平頭了。小時天原是無比激動的跑來見葉芷的，真正站在面前時候喉嚨突然一陣干澀，葉芷見小時天愣神便朝他眼前揮了揮手，“小時天？”

小時天略顯僵硬的收住了自己的眼神，不是很喜歡葉芷把自己叫的跟個孩子一樣，悶聲說道：“堂主在前殿。”

葉芷點了點頭，笑著問道：“你是不是猜到我會給你帶禮物來，所以才特意來跑過來的吧？”小時天貫徹著一如既往的作風，悶不做聲，原本關系也沒這么生疏呀，估計是太久沒見到了又有些陌生了，葉芷心里這樣想著。

“你等著，我這就拿給你。”

沒等小時天開口葉芷就已經轉身在自己帶來的一堆東西里翻找著，不一會兒就抱著一堆東西回到了門口，“來，這些都是給你的，都是我平時收羅的一些小玩意，還有近日里上都城好吃的點心。”一件一件的塞到小時天的懷里，“當然最最重要的禮物就是它了——我最新的話本，你可是整個大離第一個看到的它的人。”

抱著葉芷塞給自己的小玩意，小時天并不是很樂意，他從來都是不喜歡這些，為什么她偏要把他像小孩一樣對待。接到書的時候倒是悅色多了幾分，之前送來的那些書小時天都看過了，確實有些意思，這才算得上一份讓他滿意的禮物。

“好了，禮物我也送你了，和姐姐一起去前殿吧。”葉芷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拍著手掌，示意小夕帶上她為堂主準備的禮物。

“不是叫小姐姐嗎？”——對于長得好看的姑娘都可以教小姐姐，這是葉芷當初教他的，當然也是因為他不愿叫葉芷姐姐，小時天帶著強勢的語氣說道。葉芷一時沒理解過來小時天的反應，畢竟突然從一個古代人的嘴里突然聽到一個現代詞匯，總是需要一點時間反應一下，“對，沒想的你還記著呢。”

欣慰的拍了拍小時天的肩膀，朝院中走去，“快點，小姐姐我快餓死了。”腳步直奔前殿，側頭對立在門口的小時天說道。

解語堂相比于將軍府少了許多過年的氣氛，好像從來都不過節似的，不僅住的地方像個仙境，就連日子也過得都是神仙日子。一路上來來回回走著的下人也都低著頭，只顧著自己腳下的一步，足以見出孟沅尺雖然面色平易近人，但是對于堂內的管理確是十分嚴明的。

葉芷邁著歡快地步子，繞過臨崖而建的屋宇樓閣，踏在熟悉地石梯上，一邊欣賞著解語堂得天獨厚的雪景，到了前殿的門口。殿內的陳設未有絲毫的變動，雖是人去的最多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安靜的地方，葉芷趴在門口探頭探腦望著。里面飯桌周圍已經站著好幾個端著案盤的下人，六叔在一旁安排著，孟沅尺也換了行裝從殿后走了出來，葉芷這才走了進去。

“芷兒拜見堂主爸爸。”

孟沅尺聞聲轉過身來，葉芷已經走到他跟前了，“來了，你今日要來怎么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孟沅尺和藹的責備道。

“我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葉芷說著便接過小夕手里拿著的禮品，“這是我為堂主爸爸精心挑選的年禮。”

孟沅尺接過禮物，“趕了這么久的路一定餓了，先吃飯吧。”將禮物遞給了身后的六叔，朝桌邊走去。

“還是堂主爸爸了解我，我想吃程師傅做的清蒸鱸魚已經很久了。”葉芷跟在后面走了過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桌上的菜。

“那你可是真會吃，這冬日里的鱸魚最是難捕。”孟沅尺無奈地看著葉芷說道。

“知道你愛吃，入冬前堂主早就讓人養了好幾只在后池塘里。”六叔幫腔的說道。

葉芷已然在桌上尋到了那一道清蒸鱸魚，開心的笑著對孟沅尺說道：“謝謝堂主爸爸。”

“快嘗嘗味道怎么樣。”孟沅尺入座，笑容也不多的顯露，面色和藹的看著葉芷和小時天，小時天也落在，三人便動筷子了，這也算是團圓了吧。盡管葉芷待在解語堂的時間并不多，但是卻很自在，反而比在將軍府更加自在一些，雖說將軍府日子過得也很如魚得水，但是總是內心有一些芥蒂，或者說是一種距離，總是讓葉芷在面對葉家人的時候，暗自噫噓。

解語堂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飯桌上說說笑笑的，吃的也慢。葉芷說了許多自己在邊州的經歷，也說了自己回到上都之后開書屋的事跡，添油加醋的把自己說的無比的聰明，立在一旁的小夕聽了都會時不時的捂嘴偷笑。小時天對于她說的那些一直都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再一看小夕的反應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倒是沒有要她的拆臺，孟沅尺只當是在書了，偶爾聽到疑問和感興趣的地方也會開口打斷葉芷，再問個所以然。

也是葉芷說完自己的故事，又向孟沅尺了解了解語堂改整之后的一些情況，只是這次她再無權發言了，因為她的管理經營知識已經在上一次的時候全數用盡了。孟沅尺說著，她只管假裝有很認真的在聽，很中肯的在點頭，一直到這一頓飯局結束。

晚飯后葉芷陪著看了小時天下完棋才回的院子，原本以為小小年紀的小時天棋藝應該不怎么樣，可是沒想到面對孟沅尺這樣的高手絲毫不懼，一盤棋硬生生的下了一個多時辰，葉芷看不懂棋盤上黑白子的對弈周旋，只得坐在一旁添茶，吃著點心。

出了一直供著炭火的前殿，一陣寒意襲來，葉芷緊了緊肩上的披風。解語堂的夜晚完全可以用靜謐二字來形容，何況此時已經是半夜了，盡管沒有月亮，也沒有上都街市的燈火通明，單單周圍的白雪和幾盞燈就足以看清去路了。

“下雪了？”

葉芷剛踏出院子沒幾步，就看出夜空中飄灑著零星的幾片雪花，欣喜的伸手在空中探了探。小夕舉著燈籠立在身后，隨勢抬頭看了看，“是下雪了，我這就去找把傘來。”

“不用了，我想看看雪。”葉芷說著便向雪中走去，小夕正預備轉身就被葉芷給止住了，見小姐有這般興致也便不在多話，靜靜地跟在身后。

前殿前的拱橋出景色最佳，葉芷停住了腳步，駐足在橋邊，抬頭看著夜空中的雪花漸漸明晰，然后打在崖上的一枝梅花的上，又飄落向橋下無底的深淵。一切仿佛如此虛幻，像是在一個夢里，可是她卻從來都未能醒來，而且她還要一直活在這個夢里，但這畢竟只是個夢，一定會有夢醒的那一天。

而夢醒之后，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芷兒姐姐是打算在這橋上賞一晚上的雪景嗎？”小時天撐著傘從前殿出來。

“之前沒怎么見過下雪，自然忍不住想多看兩眼。”葉芷說著伸出手接了一朵雪花在手心，再看著它慢慢化掉。

小時天從葉芷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此前從未見過的幽怨，似有什么煩心事讓她隱隱不安，慢慢走近葉芷，將傘撐在葉芷的頭頂，“你放心，這雪會一直下到明日的。”大半個傘面都靠在葉芷的一邊。

葉芷收手捂著手爐，仰頭望著頭頂的傘，站了這么一會兒確實有些冷，對著小時天說了句“我們走吧。”

兩人便朝前路走去。

“想不到我們小時天的個子這么高呢，都能替姐姐打傘了。”沒走多遠，葉芷望著身旁的小時天，一臉欣慰的笑意調侃道。

小時天神情略顯得意，“是你太矮了。”

葉芷霎時停住了腳步，小時天顯的不明有些所以，葉芷說教式的說道：“像你這么聊天，小姐姐是不會喜歡你的，你記住了，和女孩子聊天呢，一定要以贊揚為主，女孩子說什么都是對的，即使不對，你也不能當面戳穿。”

“會丟了你的面子是嗎？”小時天很是聰明，一點就通。

“我有說我了嗎？我說的是女孩子，姐姐這是在教你怎么和女孩子聊天。”鴨子死了還嘴硬，葉芷義正言辭的為自己辯駁著。

“你不就是嗎？”小時天看似說笑，卻很認真。

葉芷一時竟然無法反駁，雖然就她如今的身份而言，她已經是結過婚的女子，但是她卻真的還只是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女孩子，“我是女孩子沒錯，但是我是你姐姐呀，我說的女孩子是指你喜歡的女孩子，少年你難道沒有喜歡的人嗎？”說完反問小時天。

望著葉芷追問的眼神，小時天神色慌張地轉頭看向一邊，嘴唇微動，卻一言不發。

“有還是沒有？”葉芷繼續追問。

“走吧。”小時天逃避回答，雙眼直視前方說道。

兩人一傘繼續前行，小時天的默不作聲倒是激起了葉芷的好奇心，一直不停的再追問，“有還是沒有啊？”小時天為了不理會葉芷的追問，一直在加快腳步，而葉芷也快步跟著，“你和姐姐說說嘛，姐姐一定替你保密。”小時天一路上默不作聲，任由葉芷怎么死纏爛打也絲毫不松口。

你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保密。

***

年后各國的使臣也都會來上都進貢，墨麒風作為太子自然是要迎接各國使臣，走動與各國之間的關系，一連忙了有十來天才算送走了所有的使臣。終于得空去了言妃娘娘的清夢苑，清夢苑里滿園的梅花盛開，不做任何多的點綴都顯得生氣盎然。言妃也出了屋子，命柳心在梅亭里安置茶案和坐榻，備上了墨麒風平時愛吃的幾碟點心。

“難得今日天色不錯，你也陪著我出來看看這院里的梅花。”言妃笑語說道，墨麒風淺笑不語，望著滿園的梅花，各樹不盡相同，色彩紛呈，可謂是冬日里，這座皇宮最美的景致。

言妃望著墨麒風沉默了片刻之后，端起茶杯說道：“聽說年關后，皇上便要為你甄選太子妃，你心中可有人選？”

墨麒風蹙眉不語，也端起面前的茶杯遞到嘴邊。墨麒風回朝后不久，便得知了此事，雖然墨玉炎從未當面向他提及過，但這已經是整個皇宮里人盡皆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