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猝然,接過葉芷塞來的面具攜在手中。葉芷拿著手中僅剩的一個面具,前后尋覓歐銘的身影,其余幾人眼眸相覷,互不相熟難免有些窘色。
葉芷只好呼樂正寒引路,一群人興致盎然朝雪湖而去。
雪湖對岸擠滿了人,石橋護欄處也人群疊次,熙攘歡呼,好不熱鬧。湖中燭火熠熠,朱船玄槳倒映湖面,漣漪朵朵,此時節(jié)氣雖還不出冬日,天公倒是作美,一輪皎月懸空,與這雪湖上的燭光冷暖相迎,明暗相襯。
樂正寒盡顯地主之誼,前行指引,從石橋下的碼頭處上了船,游船內(nèi)寬敞舒適,看來這醉香樓確實是一棵上好的搖錢樹,一個人賞燈竟舍得租如此富麗堂皇的游船,葉芷左右仔細(xì)打量著游船,心中一片唏噓。
船頭的甲板上榻椅屏風(fēng)盡數(shù)周全,小廝見客人上船,上茶掌燈,布點心,井然有序的操持著。如此相聚一船的機會實屬難得,這都是虧了葉芷的細(xì)心謀劃。游船緩緩行向湖中,周圍各家各府的船只也一同前行,各只船頭坐著的主人或有熟識的,對立談話都毫不影響。
這元宵燈會除了賞燈,最為重要的自然就是一些深閨里的小姐難得出世面的日子,才子佳人結(jié)緣,相會,全數(shù)都在今晚了。
葉芷同姐姐葉泉、小玥、藍(lán)羽等人一榻而坐,飲茶賞燈,應(yīng)有屏風(fēng)隔著,旁船上的公子少爺并不能瞧見四人,反倒落得清靜。
只是同船的兩位男子就有些引人注目了,葉彥之不愿與樂正寒同榻飲茶,獨自立于欄處,負(fù)手賞燈,樂正寒又不好失了禮數(shù),只得一同陪立于船欄。一位是英俊帥朗的領(lǐng)兵少將,一位是貌比潘安的酒樓老板,船頭比肩而立,怎會不引來各家船頭小姐丫鬟的評頭論足,有的更是都不賞燈了,在船頭彈琴、吟詩、弄舞......簡直別游燈船上戲子們的表演還要精彩,都渴望博得兩人的回眸一望。
岸上更是呼聲連篇,見過兩人的人叫出名字,緊接著到處到在叫他倆的名字。葉彥之鮮少涉足這樣的場面,面色難掩的不自在,于是望了望身旁的樂正寒,樂正寒神情要自在許多,有時還會對望向他的姑娘一抹淺笑,謙謙有禮。
葉彥之委實招架不住四面?zhèn)鱽淼暮袈暎缓萌腴蕉?/p>
樂正寒也隨勢坐下,沏一盞茶遞到葉彥之面前,“葉公子請用茶。”
“樂公子不像是上都人?”葉彥之接過茶杯,目光冷厲的審奪著樂正寒的一舉一動。
樂正寒從容應(yīng)對,“在下確非上都之人,祖籍是南郡西源,幾年前家中遭遇變故,無奈之下我只好遠(yuǎn)走他鄉(xiāng),這才在上都城開了間酒樓安身立命。”言語徐徐如述,毫不露怯。
“樂公子還真是年輕有為,短短幾年時間便將醉香樓經(jīng)營成了天下第一酒樓,上都城中的達(dá)官顯貴有誰不是樂公子的門客。”葉彥之諷言譏語繼續(xù)試探道。
“如此太平盛世,天子腳下皇恩浩澤,我這醉香樓的一點小利酒肉生意才得了些名聲,天下第一實在愧不敢當(dāng)。”樂正寒謙遜應(yīng)答,不讓葉彥之有半分多想。
樂正寒言語謙遜,周到非常,一時無甚犀利的問題再問,只好悶聲低頭飲茶。旁邊的葉泉將兩人的對話盡數(shù)聽去了,見葉彥之最后竟是啞口無言,悅?cè)轀\露。
談話間船已劃到了雪湖中央,停穩(wěn)。
面前游燈幾人高,載于船中,荷葉蓮花、蟠桃毛猴、飛燕流云、錦鯉浪波等的樣式無一重疊,燈罩中的蠟燭用的全最大支的,一座大燈里不知要用多少支蠟燭,才能照得湖面如同白日一般明亮。
燈盞中間還搭著臺子,舞女起舞,戲子說戲,耍雜炫技,看得人目不暇接,繚亂迷眼。如此難得的景象,不光葉芷是第一次見,四位姑娘都驚異不已,一同起身走到欄邊,“這便是游燈?”葉芷感嘆一聲,“果然于平日所見的燈籠大不一樣,難怪會有這么多人擠著來賞燈。”
“游燈算是年里最隆重的盛會了,何況這里是上都,當(dāng)然熱鬧非凡了。”小玥即而附和說道。
“那船頭的木板是什么意思?”葉芷見駛過的每一只燈船的船頭都安這一架木梯,不解有何用處。
“每一只燈船上都會掛一只鴛鴦燈,祈求姻緣之人從那木梯上爬燈船,取下鴛鴦燈便能如愿以償。”
如此淵博的民俗知識,自然只有錢小玥才了解的如此透徹了,小玥說著還不忘給葉芷指出那鴛鴦燈究竟掛在燈船的什么位置。
葉芷一聽完心中便起了預(yù)謀,眼眸一亮,對那船上的鴛鴦燈充滿了興趣。不等大家反映過來,她半只腳已跨出護欄,朝正好靠來的一架木梯爬了上去,雙腳顫栗,雙手緊握著木梯。
“芷兒!”
葉泉低頭見葉芷爬在木梯上,搖搖欲墜。
葉彥之和樂正寒也聞聲感到欄邊,也只能神情緊張的盯著葉芷,唯恐一開口擾亂了葉芷的思緒反倒落水了。
“葉芷你小心!”小玥輕聲囑咐道。
葉芷屏住氣息,不敢回頭看,更不敢往下看,雙眼直視木梯頂端。周圍幾家官船上的小姐少爺們見一女子爬上木梯去取鴛鴦燈,冷言嘲諷也就罷了,有的還發(fā)出輕蔑的笑聲。被葉彥之和樂正寒聽入耳中,一個發(fā)狠的眼神,他們才立即住嘴了。
丞相府的船停在不遠(yuǎn)一處,張妙容姿態(tài)優(yōu)雅的坐在桌前,手中茶蓋輕挑,儀容不驚的瞧著眼前的出趣事——一女子爬上游船取鴛鴦燈。
“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如此不知羞,竟自己爬上游船去取鴛鴦燈。”侍立在一旁的水青望著木梯上的葉芷,冷言嘲諷道,“這般心急的祈求姻緣,怕是沒人娶她吧。”
“她的這般勇氣倒是難能可貴。”張妙容將茶杯送到唇邊,微微一語。
“說的也是。”水青臉上笑意難掩,“她哪能有小姐這般福氣,小姐可是要嫁給太子殿下這樣的皇家驕子,她那粗野村婦,這輩子怕是連太子殿下的面都見不到。”
張妙容被水青這一語落入了沉思,與墨麒風(fēng)一堂締約,舉案齊眉,青絲白發(fā)......早已在張妙容的腦海里不知重復(fù)了多少回,她自然希望如水青所言,遂愿成婚,鳳儀天下。
歷經(jīng)千辛萬苦之后,葉芷總算爬上了燈船。
要想取到鴛鴦燈還需穿過在臺子上跳舞的舞女,葉芷原本打算從她們身后悄聲溜過去,卻被轉(zhuǎn)過身來的舞女撞個正著,硬生生拽著她在臺子中央轉(zhuǎn)了幾圈。
葉芷好不容易擺脫了舞女的糾纏,取下了一盞鴛鴦燈,贏得岸上眾人的一陣歡呼。站在船頭關(guān)注著葉芷一舉一動的幾人也總稍稍松了口氣,只待她安穩(wěn)回來便是。
誰知葉芷直接繞過了木梯,朝船尾走去,葉芷身處的一只大船,后面還帶著一只規(guī)格略小些的燈船,中間用一座木板橋連接著。好事要成雙,何況她今晚可是帶著任務(wù)來賞燈的,葉芷精神十足,目光鎖定在另一只鴛鴦燈上。
葉泉等人不解的盯著葉芷,一手拎著一只鴛鴦燈,一手扶著墻走向另一頭,這丫頭如此喜愛這鴛鴦燈?有了一只便罷,她竟還要取一另一只?
好在這邊的臺子上是幾個雜技表演,沒人顧忌她的到訪,她輕易的就穿過了臺子。可是卻碰到這邊的木梯上爬上來一男子,兩眼對望頃刻,意識到對方便是自己的敵人,立即目光轉(zhuǎn)向檐角掛著的那盞鴛鴦燈。
葉芷心中一急,一個健步飛邁過去,一手抓住了那只鴛鴦燈,正好上完木梯的男子,慌亂中伸手一抓,拽住了葉芷的腳踝。站在陡斜的船椽本就重心不穩(wěn),葉芷雙手各拎著一盞鴛鴦燈,又不坑撒手扔掉,整個身子無力回天的倒向湖中。
男子見勢不妙,即可便松手,抱緊護欄,以免自己被葉芷帶下水。葉芷驚出一身冷汗,倒身下去的瞬間,“啊!”的一聲尖叫在水面擊起一陣回音,如此寒冷的天氣自己卻要落入湖中,葉芷雙眼緊閉,雙手仍舊緊握不放。
船頭注視著葉芷一舉一動的幾人見葉芷身子后傾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會武的三人便要輕功飛去接住她。首當(dāng)其沖的樂正寒在船欄上輕輕踮腳,人如游云飛向了葉芷的方向,葉泉見勢一把拽住了葉彥之,她雖是第一次見樂正寒,但是對樂正寒的功力卻已大有把握,對樂正寒對芷兒的關(guān)切更是盡收眼底。
葉芷在半空中被接住,樂正寒抱住葉芷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感受到自己落在了一個結(jié)實的懷抱中,葉芷緩緩抬起一只眼皮,這才認(rèn)定自己總算不用落入湖中喝涼水了。葉芷的腰被樂正寒緊緊摟住,葉芷一手拎著一盞鴛鴦燈舞在空中,一高一低,正好清楚到照見樂正寒微蹙的劍眉,緊閉的薄唇,瞳孔中倒映著葉芷慌張的面容,低頭望著葉芷的眼眸不知顯露出多少柔情。
雪湖上,好一幅絕美的畫面,兩岸眾臉瞠目結(jié)舌,寂寥無聲,只有空中兩人的衣袂在微風(fēng)中作響。
所有人的矚目下,樂正寒抱著葉芷安穩(wěn)地站定在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