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家臨街的茶樓門口，葉芷乖乖的跟著墨麒風進了茶樓坐在二樓窗靠街面的位置。也不知道墨麒風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這茶樓處地僻靜，街面上沒什么行人，葉芷的注意力只好轉移到小二送上來的茶點上。

“你帶我來這茶樓做什么？”葉芷嘗了一口茶點，她問了一路也不見墨麒風吐露半個字。墨麒風自顧溫茶品茗，示意葉芷盯著街頭，只管看著就好。

果然還不到兩盞茶的功夫，茶館對面就傳來一陣打斗聲，墨麒風選這位置到還真是最佳的觀戰臺。一方是三四名精壯的黑衣男子，拳腳劍鋒招招都下了很手，一方步步緊逼，在躲閃與還擊之間應付的還算游刃有余。幾人使輕功在街面和屋頂間打斗，頃刻便驚得街面上的百姓連忙躲的躲，跑的跑。

“姐姐？”

葉芷仔細一看不遠處打斗的幾人，葉泉一襲羅裙，手中拎著一只鴛鴦燈，雖沒有佩劍，仍舊盤旋在兩名黑衣男子中間，好在有歐銘處處相護。

“姐姐怎么會在這？”見那些人招招下的都是死手，而且目標都是對著葉泉而去，葉芷有些慌張：“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殺姐姐？”

“他們都是你們葉家的仇人?！?/p>

“你這話什么意思？”

“大離鎮國大將軍葉璋，一生戍守邊疆，平北境戰亂，安南郭接壤之丘，收西夷割讓之地。你們葉家世代名將，戰功赫赫，為大離換來百年安寧，百姓無不感恩戴德?！蹦栾L放下手中的茶杯，“而戰爭有人贏就勢必有人輸，有人活著回來，也就意味著有人死在了戰場。如此置身于他國子民境地想想看，你覺得你會恨誰？”

葉家的豐功偉績她多多少少還是聽過一些的，還想著生活在一國戰神的羽翼之下難免有些神氣，卻從不曾想過再威武正義的將軍也都是握劍殺人的，只是他的劍鋒從來都不是對著自己。

“他們幾個大男人欺負姐姐一個人，況且姐姐今晚并沒有佩劍，你倒是出手幫幫忙呀！”葉芷看著幾人之間的比試絲毫不留手，招招致命，有些擔心葉泉應付不過來。

墨麒風走到葉芷身旁，仍舊面不改色隨葉芷的目光望過去，“這些人是我故意放進城的，也是我派人指引他們發現你姐姐葉泉的。”看墨麒風一臉故弄玄虛的樣子，葉芷一時愣住，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大可放心，就憑這幾個人是不可能傷到你姐姐。”眼神盯著夜幕中空騰飛出來的人影，“何況還有他在，你姐姐可堪比他的心頭血。”

歐銘揮劍出鞘，全然抵擋在葉泉身后，任那幾名黑衣男子怎么見縫迎上都被歐銘打開。

“這就是你說的對付歐銘的策略？”葉芷已然明白墨麒風所謂的必成策略，原來就是讓歐銘在我姐姐面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見墨麒風笑顏微露，葉芷又懟了一句，“不就是英雄救美嘛，也不怎么樣高明的樣子?！?/p>

“歐銘自小沒了依靠，是在旁親家養大的，只因他的父親和葉將軍有些交情便將他收入將軍府中教習武藝。他與你父親并未以師徒相稱，但是世人早已將歐銘默認作葉將軍的義子，后來又進宮做了我的陪讀，一直到如今的禁衛軍統領。他的武藝放在我大離確實無幾人能及，卻也有很多地方是看在你父親的情面?！?/p>

“他一直希望能像他父親一樣追隨葉將軍叱咤沙場，如今卻只能在后墻深宮里守著一個人，成為他人掙權斗勢想擁有的一股力量而已。而你姐姐雖為女子卻不輸這世上任何一個男子，戰場點兵，巾幗英雄之姿。所以即使歐銘對你姐姐又萬般的喜歡，以他的性子也是不會表露出來半分的，除非有一天，他覺得他真的配和她走在一起了。”

想不到向來悶不做聲的歐銘心里居然還埋著這么多事，墨麒風倒是把他了解的很透徹，看來兩人關系果然不錯。葉芷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墨麒風跟她娓娓道來的說了這么多話，歐銘一定是他很重要的朋友，甚至是他唯一的朋友。可從邊州之行的禁衛軍和在皇宮時跟歐銘的接觸來看，兩人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才導致了如今兩人見面不相問的局面。

難得見墨麒風有這么敞開心扉的跟自己聊一個人，葉芷心中除了對他的感謝，還有對他更多的了解，原來在他冷寒凜冽的冰山背后還藏著一丘花海，一池暖泉。

葉芷主動走近墨麒風，握著他的手。

“我餓了，你請我吃混沌好不好？”

回眸望向葉芷委屈巴巴的眼眸，墨麒風暗淡的眼神又恢復了溫潤，“好?！?/p>

寵笑間兩人便攜手下了茶樓，全然忘記了葉泉和歐銘還在和那幾個黑衣人搏命?！暗纫幌隆！比~芷將剛才買的紙傘遞到墨麒風手中，“我還要你為我乘傘，因為...我怕看我的人會有危險。”

因為她怕以后可能沒機會了，她怕自己后知后覺的喜歡只能到今晚了。

一頭巷尾里，小夕見小姐和太子殿下攜手同行并不覺得新奇，只是不解為何還要撐著一把傘。

“奇怪，也未嘗下雨，小姐和殿下為何要撐傘？”小夕問云凡。

“確實有些奇怪。”云凡抱劍在胸前，“許是...你家小姐見不得月光？”抬手指著天上的月亮說道。

“你說什么呢，我還說是你家殿下見不得燭光呢！”

堵得云凡一時無話，只好將目光轉到打斗的幾人上。

***

葉芷輕車熟路的帶墨麒風到了一家混沌攤前入座。

“老板，來兩碗混沌?！?/p>

“好嘞~”

葉芷坐下不到片刻突發奇想，伸手向墨麒風問道：“把你錢袋給我?！?/p>

墨麒風并未多問，自覺的取出錢袋遞到葉芷手中。

太子就是不一樣，單從這接過手的分量就知道這里面的錢一定不少，打開一看果不其然，“大晚上的你帶這么多金子在身上干嘛，連個銅板都沒有。”葉芷在錢袋里翻了一遍又還給了墨麒風。

錢袋云凡給他備的，不過這確實準備的多了些，若是說用來買花燈送葉芷，只怕往城外走十里，一步一盞都擠得慌。

葉芷起身走到老板身旁私語了幾句，不知說了什么，很是開心的坐回了墨麒風身邊。

亥時過，街面上的百姓才算是散的差不多了。

葉芷和墨麒風也算得上是這混沌鋪子的最后一波客人了。

“二位客官，這是你們的混沌，請慢用。”

“謝謝老板?！?/p>

葉芷是真的餓了，從碗里撈起一個混沌晾在空中又吹了兩口便放進了嘴里，在冬日里吃混沌最大的好處莫過于涼的快，不燙嘴。

“你快吃吃看，這家混沌很不錯的?！弊⒁獾侥栾L一直盯著自己，葉芷也催促著墨麒風快吃，正好揭曉自己為他特意準備的驚喜。

葉芷雖嘴里吃著混沌，目光卻不時瞥向墨麒風。

墨麒風突然眉間緊蹙，神情異樣。

事情盡在葉芷的預料之中，她取出自己的絲帕遞給墨麒風，墨麒風取出嘴中說所含之物。

一枚銅錢。

“不是又有人要害你，這枚銅板是我放的?！庇忠姷搅四栾L眉間緊蹙的樣子，葉芷即可解釋道。

“我小的時候，每逢過節爸爸都會在里面藏一枚錢，然后跟我說它會帶來好運。今日是元宵，既然你吃到了這枚銅錢，那我就祝你事事順遂，好運連連?！?/p>

說著用勺撈起一個混沌，以為混沌代酒，先干為敬。

墨麒風并無多話，將銅錢握在手中，相視一笑，但愿它真如你說的那般靈驗。

***

燈會這一晚，有預料之中，也有預料之外，最后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的沒再回去那個碼頭，也沒有必要再回去。

一處河堤旁，藍羽求了一盞安魂燈，小心放入河中，虔誠祈禱。

愿爹娘靈魂安息。

“姑娘，亥時已過，你孤身一人在外多不安全，趕緊回家去吧?！辟u燈的阿婆好心說道。

藍羽微笑點頭，轉身離開。

一盞花燈燭火搖曳，時暗時明。

“我...來送你回家?！绷猪曉普f話有些緊張，也不知該笑還是不該笑，神情不自然。

藍羽驚異地盯著林頃云，心中如同被響鼓重敲了一下，也如同看到火苗一樣溫暖。

“對，還是家人來接你才好。”阿婆笑著說道。

藍羽這才收住心中思緒，回望阿婆嫣然一笑，走向林頃云的身旁。

如此，便歸程不再是一個人。

一碗混沌之后，墨麒風將葉芷送回了將軍府，小夕和云凡早已在門口候著，見兩人走來連忙迎上去，“小姐你回來了?！?/p>

“殿下?！?/p>

“姐姐他們回來了嗎？”葉芷問道。

“大小姐和二少爺都尚未回府。”小夕搖頭說道。

葉芷心中琢磨，葉彥之和錢小玥倒是沒什么好擔心，即便葉彥之今晚不回來都不要緊，這樣好事還可以來得更快些，可葉泉那邊畢竟是刀劍相向，一不小心便會流血受傷。

“你姐姐葉泉那你大可放心，歐銘絕對不會讓她受傷?！蹦栾L看出葉芷的憂慮。

“嗯?！蹦栾L真誠篤定的眼神，很容易讓人信任。

“進去吧?！蹦栾L收傘，遞給葉芷。

不知為何，葉芷心中突然涌出萬般不舍。

她無法言語這種不舍，只是盡量的放慢動作，接過墨麒風手中的傘也好，轉身走上臺階也好，她都想慢一點，再慢一點，好讓這一刻停留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以后本太子說過的話，你可要好好記著?！鄙砗笸蝗粋鱽砟栾L的聲音。

她記得，你說過要娶她。

“恕難從命！”葉芷眼眉稍稍低沉，隨即恢復平常轉身對墨麒風說道。

知道葉芷不會乖乖聽他的話，自然也不指望她會好好答應，兩人對望淺笑，看得小夕和云凡實在不知這兩人此話何意。

墨麒風轉身之際，葉芷下定決心朝他跑去，“墨麒風！”

轉身回來的墨麒風見葉芷朝自己狂奔而來，還不清楚她這是打算做什么，愣在原地望著她。

葉芷走到墨麒風面前，撐開手中的傘，擋住小夕和云凡的目光。

腳跟離地的瞬間，軟唇印在了墨麒風的臉頰，傘面上的紅梅襯得臉龐緋紅。

吻完后緩緩撤離的葉芷一副陰謀得逞的歡喜模樣，墨麒風眼神直楞，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卻在葉芷抽身離開之際，一手奪過葉芷手中的傘繼續撐著，一手將葉芷的細腰鎖于挽中，薄唇早就咬住了葉芷，葉芷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在墨麒風用力的汲取回應中漸漸放下戒心，輕輕閉眼，兩人唇齒糾纏地親在了一起。

墨麒風滿意的撤離葉芷的唇，手指磨蹭著葉芷的鼻梁，“等我?！?/p>

葉芷沒有回話，也沒有點頭，只是害羞地笑，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