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茵茵離開了學校，艾沉有些消沉，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浸在烏沉沉的水里，著實讓人看不分明。艾沉時常想起，李茵茵最后離開她視線的模樣。陽光灑滿大地，那個美麗活潑的女孩兒，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走進陽光里。

秋刈在開水房剛巧碰到艾沉的時候，她正低著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艾沉，你還好嗎？”秋刈遲疑片刻，有些擔心地問道。

艾沉搖搖頭，“我沒事。謝謝你，秋刈。”

秋刈愣了一下，微微笑起來，轉身離開了。走到開水房門口，卻又停下來，猶豫了一會兒，“艾沉，我其實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那個時候，如果我主動和你一起值班就好了。”

艾沉一個手抖，被開水潑了一下，手指紅了起來。

“沒…沒事的。”艾沉走到水池跟前，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沖刷而下。手指上的紅印漸漸淡下去，疼痛感也慢慢消失。

秋刈向她道歉，可實際上艾沉從未因為這個原因而責怪她。因為心里一直清楚地知道，不能因為自己的卑弱，就認為不是自己、而是這個世界需要改變。況且，艾沉也存了私心，有時候也會感激那時候的無人相助。因為如果不是這樣，恐怕她也不會有機會了解陳喻，然后喜歡上他，像現在這樣。

事實是，她想要慢慢學著感激，感激每一個自己沒能避開的坎坷，然后在那其中，努力找尋希望的花。

艾沉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看到有幾個女生聚在一起，看上去都很面生。也許是來找人的吧，艾沉這么想。然后，她被人拉住，“同學，不好意思，能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交給陳喻嗎？”

說出這個名字之后，女生們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有些歡喜，有些羞怯。她們說了聲“拜托你了”，也不顧艾沉有沒有答應，就在眾人的調笑聲中離開了。留下艾沉一個人在門外發呆，看著手中粉紅色的信紙不知所措。

她指尖輕輕蹭著信封，心里莫名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艾沉走到陳喻身邊的時候，他正在看書。艾沉的心情并不好，所以本想要把信給了就算完事，可是視線一瞥，看到書名是《小王子》。她手頭的動作一頓，忽然想起值班的時候，她曾對他沒有看過這本書感到驚訝，莫非他…是因此才看的嗎。

陳喻看見艾沉站在自己旁邊，半天不說話，便先開了口，“怎么了？”

艾沉從自己的一番思緒中醒來，急忙把手上發燙的信件給了他。胡索里聽見陳喻問話，轉過身來，不懷好意地笑著，“小艾沉，沒想到你也給我們陳喻送情書啊。”

艾沉被胡索里嚇了一跳，急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幫別人轉交的。”

陳喻沒有理會胡索里的調侃，他當然知道這不會是艾沉寫給他的。這一刻，他慢條斯理地打開信封。而艾沉則在一旁偷偷地看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原本以為陳喻不會看女生的情書呢。

在艾沉發愣的當口，胡索里一把拉過艾沉，跑到教室后面的儲藏室，那里有每一個人的小書柜。艾沉被胡索里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剛想問他在做什么，就看到胡索里沖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說，“我帶你看一看陳喻的秘密。”

也許是受胡索里的影響，艾沉也緊張起來，幾乎屏住呼吸。內心好奇得要命，可理智還在掙扎，“這樣不太好吧。”

“沒事的，我們速戰速決。”

然后艾沉就在胡索里的指引下，看到了所謂陳喻的秘密。書柜對于大部分學生來說，就是塞書的地方。有些男生貪玩兒，會把書堆到別的地方，把書柜的夾層拆掉，然后把足球或者籃球放在里面。

至于陳喻的書柜么。艾沉看到的時候，嘴角隱隱地抽搐。清一色的情書，即便艾沉沒有看到里面寫了什么，單從信封的顏色來看也能猜到。

胡索里瞪大眼睛，指著陳喻的書柜，“看到了吧小艾沉！這就是陳喻！多么殘忍！竟然還有收集女生情書這種變態的習慣！難怪我們這些剩下的根本找不到對象！”

下一秒，艾沉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我什么都沒看到。”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的樣子。

胡索里還在納悶，身后忽然響起了可怕的聲音，“我記得我的柜子有鎖的吧，胡索里。”

艾沉退到一邊，不去看接下來的暴力畫面。

噼里啪啦。

一會兒功夫后，陳喻將手上的信疊好，工工整整地擺放到柜子里，然后關上。艾沉很是同情地將胡索里扶起來。胡索里還在叨叨著，艾沉卻已經不再聽，“我覺得，那不是什么變態的習慣。”話音剛落，艾沉就看到胡索里目呲欲裂，更加憤慨地朝她嘰里呱啦，說艾沉墻頭草倒戈啦，說艾沉屈服于武力脅迫不是熱血好男兒啦，巴拉巴拉…

上課鈴聲忽然響起，艾沉難掩激動心情，像從唐僧的緊箍咒中被拯救了一樣很快離開，而后回到位置上。

但課上，她卻又支著下巴，不自禁看向窗外。她想起他細心收起的情書，尋思著，他想必是個非常，非常體諒別人的人。因為體諒別人的心情，所以才不會隨隨便便丟掉別人的心意，而是會好好地保存下來。

乍一眼看到時，艾沉只覺得苦惱。可是看到他對待信件那樣認真的表情時，她忽然就為此感到高興，為那些喜歡上陳喻的人感到高興。因為即使僅僅從這樣一件事情看，她也能夠知道，他值得別人的傾心。

這大概也就是為什么，李茵茵被拒絕之后，盡管語氣難掩失落，但面上卻沒有半點頹喪的樣子。因為自己的喜歡，被那個喜歡的人認真聆聽了。所以就算沒有接納，好像也不那么要緊了。

至少，他同樣珍視這份心意。

*****

那你呢，艾沉。

我至多是個手心出汗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