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地書圣未入道。
這是第九日,是看黑衣少年第十次押注的日子。
齊天拍賣行賣起站票來,拍賣場里的每一個立足點都要買票。即使如此,每一個立足點都站了人。
賭場與賭徒之間,總是有這么一層關系,不論誰贏了賭場的錢,只要賭場輸,賭徒們就高興,就像贏了錢的人是他們一樣。
現在,等著看徐金下注的,要么是不賭錢,只看戲的人,要么是輸了錢,心懷怨意的賭徒。賭徒們都希望徐金能贏,甚至希望徐金一直贏下去,希望地書圣永遠都不要入道才好。
徐金也是這么想的。
但他的想法并不是李心愫不能入道,而是李心愫不能入書道。一字之差,謬以千里。
此時此刻,他與書道之怨已深至不可化解,至少,與書道的那堆書圣之間已積怨甚深。書道以三十萬兩金通緝他父母,八百萬金磚通緝他,又奪去李心愫當地書圣。一旦李心愫入書道,就意味著李心愫放棄了支持他,一旦李心愫入書道,就會在一年內成為書圣。即使他將李心愫搶回來,只怕影響也極深遠。
但徐金相信,李心愫不會放棄支持他,李心愫會一直堅守著本心,相信他,在等他,等他去搶她回來。
這是第九日。
對此次地書圣入道,人們越來越期待了。
地書圣入道時間的記錄上,最久的是三萬年前的天賦圣,十日入道。天賦圣修天賦道上千年,閱書無數,后棄天賦道,得天賜,獲過目不忘之能,再閱無數卷書后,方被當時的天書圣覓得,這才讓山河釵花了十日時間助她入道,并被奉為天賦圣。
而新任地書圣,不過十八歲,已與天賦圣所閱之書一樣多。
每個人都在等著失落天的官方說明,每個人都想要看看半壁天這名敢以千萬金押地書圣不入道的黑衣少年。
徐金一進拍賣場,買票進場的賭徒們立刻歡呼起來。
“賭圣!金不換!賭圣!金不換!”
“地書圣!不入道!地書圣!不入道!”
徐金苦笑,看來金不換這個名字已經揚名天下了。
買票進場的看戲者們比較淡定。他們是來看戲的,而不是來宣泄對賭場的不滿的。
徐金穿過人群中的通路,走到賭桌邊。
孟海游已將徐金贏的紙金捧了起來。
“一千九百二十三萬七千五百兩金。”孟海游說道。他臉上的神情已激動起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若地書圣明天……不不,地書圣明天一定會入道,沒有如果,沒有假設。齊天拍賣行明天就會重新開始拍賣,他也會因為賭道破境至以物證道境,而成為拍賣官。
然后他的激動僵在臉上。
徐金走到賭桌邊,并沒有朝他走去,而是走向大河入海桌。
拍賣場內一片噓聲。
拍賣場外,人們擠破了頭想要看一眼拍賣場內的狀況。
“肯定是賭入道了!”有人氣憤不已地大叫道。
“圖利小人!沒骨氣!”有人跟著叫道。
沒有聲音傳入徐金耳中。賭桌一丈內,安靜至極。
徐金走到大河入海桌邊,瞧著微瘦的莊家,湊過頭去,低聲說道:“友情建議,明天最好把大河入海桌搬得離天機桌遠遠的。”
微瘦的莊家愣愣地點頭。這黑衣少年的意思,是天機桌要出事,出事的原因,肯定是因為天機桌上不論賭客壓什么都會輸,也就是說,這黑衣少年又要押不入道。這話他不信,但他不是賭道修道者,離天機桌遠一點,不會有壞處。
徐金又站到天機桌前。
拍賣場內再起一片噓聲。
拍賣場外,又有人猜測著罵道:“他一定是在天機桌上下注了!二十倍!這個小人!”
“哼,什么賭圣?分明是唯利是圖見錢眼開!”有人跟道。
步寒棠并沒有花錢買票,她今天在拍賣場外,聽到有人罵見錢眼開,她的圓臉上頓時羞紅一片。徐金在與她對峙時,曾說她見錢眼開,此時這些人說起見錢眼開,都是一臉不屑。如果她的本性被這些人看到,只怕挨的罵不比徐金少。見錢眼開的匠師,要是被人知道,她這生意恐怕也做不下去了。
“現在是一千九百萬,押天機桌,二十倍,到明天就將近四億,交了城稅以后,給我一兩億肯定沒問題。”步寒棠想道。
天機桌后的莊家也有點發愣。這黑衣少年,與他交談過一次,問了他天機桌的規則,他實在想不通,這黑衣少年為什么沒有取過賭資就跑到他這天機桌前來。要押天機桌,要贏二十倍,總要先取那一千九百萬賭資吧?
眼見黑衣少年湊過來,這莊家不由自主地側起耳朵。
黑衣少年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明天絕不會靠近天機桌。”
這莊家心領神會地點頭。萬一新任地書圣明天沒有入道,他確實最好離天機桌遠點,不,干脆就不出來了。但這種事情會發生嗎?這一任地書圣不過十八歲而已,不是一百八十歲,不是一千八百歲,而是十八歲。別人不知道,但齊天拍賣行的人是知道的,山河釵三天可從地書圣腦海中剝奪一萬本書,十天不入道,至少要看三萬三千本書。十八歲,能看這么多書嗎?就算這一任地書圣一天看十本書,一年也只能看三千本書,十八歲,要看十年才行,難道她從八歲就開始堅持每天看十本書嗎?這樣的人生,未免也太無趣了吧?
徐金又走到了聞風桌前,遞出賭契,接過孟海游手中的紙金,沒有數,也沒有抬起,而是湊近孟海游,低聲說道:“明天,我建議你離遠點。”
說完,徐金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毫不停頓,猛然拍在聞風桌上。
“賭不入道。再來張賭契。”
徐金聲音平靜淡然。
拍賣場內鴉雀無聲。
孟海游臉上激動不已,顫顫地掏出一張新的賭契,強行壓抑著嘴邊的笑意,顫抖地填好賭契,顫抖著雙手捧上,遞給徐金。他知道,明天,他就能破境了!他將進入賭道以物證道境!
直到此時,拍賣場內才驚叫開來。
“天道啊!我沒聽錯吧?他押了不入道!”
“他押的是聞風桌!”
“他毫不猶豫地押了不入道!”
“他瘋了!”
買票看戲者們如是喊道。
“賭圣金不換!賭圣金不換!”
“地書圣!不入道!地書圣!不入道!”
賭徒們瘋喊道。徐金那暢快淋漓地一拍,仿佛替他們每個人都下了注。
拍賣行外頓時陷入沸騰。
“他又押了不入道!”
“怎么可能!他難道不想賺那二十倍嗎?”
“我不信!這背后一定有什么骯臟的交易!”
“對!肯定是齊天拍賣行威脅他!”
步寒棠呆呆地聽著身邊的人們從鄙視換成不信,呆呆地想著:“我的錢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