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吐了個七葷八素，好歹是又賺了點錢?！毙旖馃o力地坐著，無聲地吐著。

洪荒天，是強者呆的地方。

“怪不得這里能成為天城，一定是強者太多了?！毙旖饞暝?，伏在船舷上，讓稍涼的洪水不時沖刷著衣服。

白鬼比他的表現要好得多，在小舟上不時地來回走動。

徐金則完全被面前的高高浪花震懾住了。足有半壁天的城墻那般高的浪花不時起落，似隨時要將小舟拍翻，卻一直沒有拍翻小舟，反而像是一直在推著小舟向上浮，搖搖晃晃。

“徒兒，這一次白鬼沒有弄錯吧？沒弄錯的話，就想辦法找到去烏雷城的移星陣吧?！狈狡酱叽俚?。

“呃……嘔?！毙旖鹩滞铝艘淮?，但已吐不出任何東西了。

“我盡量。”徐金趴在小舟上，向著鐵索爬去。

連接小舟的每條鐵索，目測至少十丈長。

“小心點，掉進洪荒天的水里，浮都浮不上來，沒人救得了你?！?/p>

徐金用雙手死死地圈住一根鐵索，雙腿也圈住鐵索，倒吊在鐵索上，死命地蠕動身軀，向著鐵索對面爬去。

洪水不斷拍打在背上，似乎越來越冰，背部越冷，越像是有一股吸力在吸引著他松手，向下滑落，然后永墜洪荒。

鐵索上一片濕冷，緊握鐵索的雙手越來越冷，越來越沉，雙腿已濕透，越來越冷，越來越沉，鐵索上不斷滴著水，全身上下漸漸濕透，越來越冷，越來越沉。

“失策，不該來這洪荒天，對廢人太不友好了?！毙旖鹨а老胫?，隨著全身的重量增加，移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鐵索搖晃的幅度也大了起來。

徐金不得不每移動一段，停下來歇一會，等鐵索稍靜，再移動。

全身上下仿佛有千斤重，每次移動必須用極大的力量，蠕動時像是背著千斤重物往前，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動一動般，鐵索的搖晃幅度越來越大，好幾次徐金差點被鐵索晃下水中。

徐金已無暇去顧及另一側的小舟離自己還有多遠了，全副心神都掛在鐵索上，掛在冰冷的觸感上。

沉重的身軀仿佛想要跳入水中解脫，徐金已無精心去在乎了，只能死死地合緊雙手，合攏雙腿，一段一段地捱過這條鐵索。

當腳邊終于觸到小舟時，徐金仍然沒有發現，只是一味地蠕動著，直到全身都觸到潮濕的木板時，徐金仍然不敢放開手中的鐵索，非常勉強地轉頭看了一眼，直到濕糊的小舟側舷映入眼中，才敢松開雙手，無力地躺倒在小舟上。

徐金的頭仍然吊在小舟外，倒望著對面的小舟。爬過十丈遠的鐵索，對他這廢人來說實在是太累了。

白鬼仍在對面的小舟上，被幾件白衣包裹著，但有些地方微濕，已現出了白衣下的黑毛。

似要壓碎全身的重量正在逐漸減小，徐金重重地呼了一口濕如細雨的空氣，喘道：“師父，白鬼怎么辦？”

“別說話，仔細看。”方平說道。

徐金微愣，正要問時，白鬼動了起來。

白鬼從小舟對面出發，一爪踩在了鐵索上，穩如泰山。

“這是……某種勢嗎？”徐金驚呼道。

一步穩如泰山，兩步隨鐵索飄搖，三步開始狂奔，每一爪都穩穩地踩在飄蕩的鐵索上，頃刻間，白鬼已沖過了十丈長的鐵索，趴在他身邊。

“很遺憾，不是，這是反應能力夠高。入道以后，這是最基本的反應能力。還記得剛出廢人宗時碰到的那堆劍道修道者嗎？他們就是入道沒多久，反應能力夠快，但結勢的速度不夠快，因此沒法抵御碎冰的攻擊。如果那天他們預先結好了任何一種盾勢，你就不可能那么輕松逃走了。”方平解釋道。

徐金漸漸明白過來。

反應速度。

如果反應速度夠快，當鐵索飄搖時，身體隨著鐵索飄搖，只要有足夠快的反應速度來掌握住重心，就能夠輕易地走鐵索了。

“我搶到……就能和白鬼一樣嗎？”徐金正要說出真天雷時，習慣性地生出了防備之心，便硬生生將“真天雷”咽下。

“只和白鬼一樣？那我讓你搶真天雷干什么？搶著玩嗎？搶到那道天雷，你就是天下間反應速度最快的人！”方平激動地訓道。

“真的？”徐金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起來。

“咳，只有發動雷引的那一刻，你才是天下間反應速度最快的人?！狈狡娇攘艘宦?，補充道。

“平時呢？”徐金不舍地問道。

“真雷引常駐你的腦海時，你的反應速度能和以物證道境相提并論?！狈狡秸f道。

“夠了。到時候，我一定要來征服洪荒天的鐵索?！毙旖鹫f出了令方平哭笑不得的誓語。

“好吧好吧，你看看現在是通往哪一處的移星陣?！狈狡綗o奈道。

壓在全身的重量隨著水流到木板上而減小，徐金抬頭縮進小舟中，轉頭看向指示牌，搖頭嘆道：“是去靈山沖的?！?/p>

“那就別耽擱時間了，去找下一個移星陣?！狈狡降?。

“呃……會死的師父。”徐金無力地揮著手嚷嚷道，但還是站了起來。

洪荒天的移星陣分城都在小舟中，每片小舟的相隔距離比半壁天要遠得多，半壁天每兩座移星陣大概只相距兩三丈，洪荒天卻有十丈。

“徒兒，其實你可以偷懶?！狈狡秸f道。

“不，師父，我知道現在不是偷懶的時候。您是想說借白鬼來尋路吧？”徐金心內了然地問道。

“沒錯。白鬼已入道多時，四肢與反應速度相同，你將烏雷城三個字寫給它看，它能夠輕松地為你找到烏雷城三個字。”

徐金確實有點心動。但他知道，現在其實是難得的鍛煉機會。危險，困難，總是能更好地激發潛能。

歇了一會，徐金又與鐵索奮斗起來。

長長的鐵索橫在洪荒大洋上，浪花不斷地拍上鐵索，不斷地將他的身體拉往水面，但徐金一直堅持著。

斷續爬過三根鐵索后，徐金終于發現濕透全身帶給他的增重感是有限度的，在多重浪花的澆灌下，他漸漸習慣了這種重量感。這比他在半壁天的客棧里鍛煉身體時使用的石錘要重得多，但他忍了下來。

“干得好！”方平贊賞道。

徐金沒法去理會方平，只能不斷地忍耐著雙手雙腿的拉扯感。

他知道，在得到真天雷前，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鍛煉身體的機會了。想在真天雷下存活，身體越強壯越好。

夜間，浪花漸漸小了下來，水面似乎在下降，攀爬鐵索的難度大幅下降了。

“師父，要等到明天嗎？”徐金躺在小舟上，望著滿天星星，問道。

“不等。為什么要等？今天已經鍛練夠了，早點趕去烏雷城，早點趕往雷暴山吧，如果烏雷城的馬都被帶去半壁天了，你必須在六天時間里趕千里路，準備工作沒做好，你就很難搶到天雷?！狈狡秸f道。

“好?！毙旖饛男≈凵吓榔?，在越來越平靜的洋面上攀爬鐵索。

夜深時，水面已完全靜了下來。月光與星光一起映照在平靜的洋面上，清澈得似乎能見到底。

“真美。也許洪荒天能成為天城，與這么美的夜晚也有關系。”徐金低頭看了一眼深綠中帶著一絲微藍的平靜水面，差點被那深邃神秘的美感吸引得放開手去。

在鐵索上不斷攀爬，尋了一片又一片小舟，徐金終于找到了前往烏雷城的移星陣。

“白鬼，過來。”徐金向趴在遠處休息的白鬼招招手，白鬼立刻一溜煙地翻過好幾條鐵索，沖到徐金身邊，搖著尾巴，蹭著徐金。

套在白鬼身上的白衣已臟兮兮的。

一人一狼走進洪荒天前往烏雷城的移星陣，關上門后，徐金揀出所有白符，遞到白鬼口中，感嘆道：“開始吧。”

白鬼輕吠一聲，銜著白符，化為白玉，白光四射，徐金又一次踏入了白茫茫的白隙。

“師父，我還是沒想通，入魔者怎么可能知道甘柔姓離？”進入白隙后，徐金問道。

“不，他們不知道。他們如果知道甘柔姓離，他們會傾巢而出，你們根本沒有逃走的希望。追在你們身后的騎兵，并不是入魔者，他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追兵?！狈狡嚼鞯亟忉尩馈?/p>

“另一個世界？”徐金心中微驚。他也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只不過，他是一個普通人。

“是的，另一個世界，相傳離氏神族體內血液的力量若完全抽取出來，可以浸染一把圣器，使這把圣器能隔離天地。你知道這片天地是在不斷變大的吧？這樣一把圣器，能阻止這片天地繼續擴展?！?/p>

“這么說，另一個世界，是在這片天地之外的無窮荒漠里的某處？”徐金猜道。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如果你有興趣，你必須自己去了解，跨越兩億里，去往無窮荒漠?！狈狡酱鸬?。

“那些騎馬的追兵騎的馬不夠好，想來，無窮荒漠里養育不出什么好馬吧?！毙旖鹩终f道。

“等下一次碰上了，你抓一匹馬過來瞧瞧，不就知道了？”

“這倒也是?！?/p>

徐金點頭笑著。

眼前的白茫茫空間中正摻入其他顏色。又到了離開白隙的時間了。

重新返回這個世界后，徐金站到小門邊，若無其事地推門而出。

兩道漆黑的霹靂突然落下，打在了不遠處的城墻上，使星光四溢的天地驟然一黑。

不必去看身邊的指示牌，徐金也知道，烏雷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