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顧驚鴻讓李叔去買藥煎藥以治療塵歸的傷。
久病成醫，顧驚鴻便是這種。因為自幼體質較差，他對藥草也是頗有研究。
那日中午塵歸便醒來了，看到處在陌生環境，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當看到自己上衣被褪去后有些惱羞成怒，死命撐著坐了起來。
“你傷還沒有好。”顧驚鴻聽到床上人的動靜轉過身來，看到他要起身時出聲道。
塵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多謝。”然后就要離開。
“外面的官兵還在追捕你，你帶著這么重的傷跑不了的。”
塵歸聽后停住腳步，艱難地走到窗前，打開窗果真看到大街上的巡捕比平常多了一倍多。
顧驚鴻見他暫時沒有離開的意思，挪動輪椅，“現在這幾日，你傷勢好了后隨意。”
“多謝。”塵歸依然面無表情，在看到顧驚鴻坐在輪椅上時有些詫異，但轉瞬便恢復平靜。
那幾日，顧驚鴻同往日一樣偶爾查賬，看書，但也多了一項事情就是照顧重傷的塵歸。
顧驚鴻沒有問起過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也不提起那晚的事情，兩個人白日里誰也不打擾誰。
晚上時，顧驚鴻堅持在自己的房間，塵歸也提過自己到另外一個房間的事情，但顧驚鴻卻以收拾不出客房為由拒絕了他的提議。
不得不說，塵歸的睡相是極差的。顧驚鴻第一晚本是睡在床上，但半夜卻看到塵歸的胳膊壓在他的身上，左腿搭在他的右腿上。
雖說顧驚鴻雙腿有疾，但是至少也是有感覺的啊！
次日顧驚鴻頂著疲憊的臉色坐在書桌前，塵歸則是一臉滿足。
不知為何，這是塵歸極少數真正的睡著。
兩人相處還算融洽，畢竟互補相擾。第三日是，塵歸的傷快要痊愈，但尚不足以逃出楓都，便又在此逗留一日。
“這幾日多謝了。”
這是塵歸對顧驚鴻第三次道謝，也是同他說的第三句話。
顧驚鴻瞥了他一眼，“每次都是道謝，不用說了。”
然后又說，“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塵歸愣了一下，說：“你有仇人嗎？”
顧驚鴻搖了搖頭。
“討厭的人？”
顧驚鴻想了想，又搖頭。
“你沒有想要殺的人嗎？”
這次顧驚鴻沒有再搖頭，反問他，“為何我想殺別人呢？”
塵歸沒有說話，他也不知。但他自幼被灌輸的便是殺人的觀念。
“若是你哪日有想要殺掉的人，我可以幫你解決。”塵歸語氣極為誠懇地說。
顧驚鴻點頭，“可以。那我到時如何找你？”
“我找你。”
顧驚鴻聽后低笑一聲，“好。”
他不知自己為什么對他如此包容，但覺得自己做的是有意義的。
第五日，塵歸傷勢痊愈，街道上的官兵也少了許多。塵歸便趁機離開，臨走前他向顧驚鴻說了自己的名字。
“塵歸，凡塵不歸。”
顧驚鴻聽完他的名字后說了這么一句話。
沒想到，曾經被別人視為沒有情愛的謫仙一般的顧驚鴻，卻因那晚的驚鴻一瞥，以及后來的相處，他的心真的落入凡塵，再不可歸。
自那以后，塵歸每月都會來一次隱夢樓，時間大多是在深夜，畢竟這個時候隱夢樓客人已少，他進入比較方便。
只是每次顧驚鴻都說自己沒有什么想殺的人，但每次兩人相見時塵歸都會偶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研磨、扶他起身、倒水……
顧驚鴻也知道了他的殺手身份，但他沒有表現出驚訝，因為他早就猜出了。
塵歸來的時間也逐漸固定下來，次數也多了起來。
每次沒任務時他都會到隱夢樓，有時只是在一樓吃飯，有時是在二樓同顧驚鴻會面，偶爾還會在隱夢樓居住幾日。更多的還是潛入他的房間。
兩人也成了朋友，那種不溫不熱的朋友。直至有一日，塵歸在為他整理字畫時，看到了畫像上的自己，眉眼都是極像的，只是少了些殺氣與冷意。
旁邊寫著“驚鴻一顧，凡塵不歸”。那時的他還夸顧驚鴻的畫技，沒有看出他臉上的失落。
“塵歸，你可知我有龍陽之好？”那日塵歸臨走前他說。
塵歸轉身看著他，“不知。”
顧驚鴻垂眸，看著自己的雙腿，不再說話。
塵歸見他沒有說話便徑自離去。
那幾周塵歸的身影都沒有再出現在隱夢樓，顧驚鴻以為他是厭惡了。
但次月的一個深夜，他在顧驚鴻熄滅燭火后到了屋內。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顧驚鴻說。
“前段時間一直有任務。”
顧驚鴻“哦”了一聲，屋內陷入沉默。
“你，沒有受傷吧？”顧驚鴻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還好。”
顧驚鴻聽后說，“把燭火點亮吧。”
塵歸便起身，屋內也漸漸亮了起來。顧驚鴻兀地將他的上衣撕開，露出胸前的傷口。
“別做殺手了。”顧驚鴻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聲音有些發顫。
塵歸冷笑了一聲，“我只能做這個。”
“你這樣不顧生死，我很擔心啊！”顧驚鴻脫口而出。
說完這話后，兩人都有些驚了。
“我……我的意思是……”平日里巧舌如簧的顧驚鴻突然不知該說什么。
塵歸看著他的雙眼，等他繼續說下去。
顧驚鴻索性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思，“我顧驚鴻可以養你啊！你只要好好待在這就行，做什么都行。”
塵歸聽后“騰”地站起，“你是不是喝美人香了？”
“沒有，我很清醒。”
見塵歸不說話，顧驚鴻悶聲說，“我說過的，我是斷袖。”
塵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顧驚鴻自嘲地說了下去：“明明知道自己是個怪人，卻還是動了感情。知道你可能不會接受，但還是說了出來。”他轉動輪椅，背對著塵歸，“就當做我什么都沒說吧，如果你感到惡心，那也別再來了。”
“惡心？”塵歸說，顧驚鴻聽到后遏制自己想要捂住耳朵的雙手。
“為什么惡心？”塵歸接著說。
“我覺得你也很好。”
顧驚鴻聽到他的話后愣在原地。
“自從我和妹妹分開后，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情了。但和你相處，總覺得很輕松，很開心。”
“所以……”顧驚鴻急忙轉動輪椅，以至于輪椅歪了。
塵歸急忙扶住，沒有說話。顧驚鴻欣喜地說，“所以，我可以關心你一輩子嗎？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而是以伴侶的身份？”